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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7章(下) ...

  •   夏九黎对夏小开有多偏袒,我认为从一件事上,就可以显得出。并且在此点上,我与夏无桀他大哥夏后启,在看法上产生了一致,也就是当爹当妈的一旦偏起心眼来,那么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一偏到底。不得不说,能与夏后启的看法达成一致,我很感动。
      国君在夏小开年十四的那一年,将夏小开拨去参兵道,国君此举的用意不难揣摩。除了惊觉,自己的这个二儿子被他娇惯的,在那个年纪里已经很不像个样子,由此而生那句子开性莽的谶语。而他夏九黎在那个年纪里,已知自隐公室血统,投身我老夏北方的边境,与蛮人较劲,脚踏实地从卒子做起,树立军中王子黎的威信。
      需知军营这种东西,是很锤炼人的。国君既然出身幕府,当然知道自己若锤炼不得,该把他这个二儿子送到哪里去假手锤炼。
      我听夏无桀与我提过一提,夏小开在随军前是什么模样张致。遥想当年,国君把夏小开送去参兵道的那会,夏小开虽生的像颗豆芽菜。这当然不是夏无桀本来的说法,我是这么理解的。而且怪癖多多,不仅严重挑食,还非绡丝的衣服不裳,非露水煎煮的茶不抿。.
      后来我听说一个说法,说什么,这就是生活品味的体现,这让我很没有想法。原来所谓生活的品味,就是自己品味让别人腻味。我不知道别人腻味不腻味,我只知道,若我是当年那个日日为夏小开采露水的掌茶婢子,我肯定腻歪死。
      便是这样一个对生活极讲究品味的夏小开,得了国君一旨诏书,卷起行囊开赴飞沙走石的旷野边地,其整绺跨马的利落劲,不仅让夏无桀刮目相看,让国君连连称善,也让我不得不叹,他竟然没有耍赖打滚哭鼻子。出于国君年轻的时候,已经将北方那块边地的蛮人外战荡平。夏小开便被他阿爹指派,另起炉灶,文火慢煎,常驻我老夏南地,与华国分界欧丝之野内耗。
      国君这么干,他偏在哪里,便偏在这里。名义上是削磨夏小开的棱角,可谁人不知,建立一个家国需要秩序,秩序需要维持,拿何来维持,若在盛世,概念巨大,任庙堂上拣选一个会做官的,都能诌几卷华而不实的谏吾王太平疏。而在乱世,在一切权谋帷幄诡辩才思的角力之下,构筑理想国的秩序所需的根基,毋宁需只有力量,而军营就是具象后的力量。
      不难望见,有当一日新君登极,兄弟间万一发生点什么摩擦。若是夏无桀,我需为他说好话,他若觉得不失体统,许就算了。外一天有不测风云,换成他们的大哥夏后启,疑心病犯,想要拿住他的二弟,面对夏小开帐后兵车千乘,那么我想无论是夏小开的大哥还是他三弟,想要有什么想法,需得想想。
      这便是我夏国国君,为他三个儿子各自安排的前程,赏识夏无桀,偏袒夏小开,夏后启他倒也不是视而不见,做法是严父而不是慈父,偶尔夏后启不得要领,他还会化身毒舌父。偏心固然偏心,但换个条理想一想,他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所偏所好,大家在平常的日头里,在他所权衡的平衡之中,相处的也不可谓不是四方和睦,喜气洋洋。他又当国君又当爹,也好不容易。
      神思跑到这里,我就知道,我又神飞了。我好不奇怪,因为我这一次神飞,与往常在夏无桀面前神飞不一样,在夏无桀面前神飞,我晓得我的神思若是飞走了,再飞回来,皮囊还会在原地,随我怎么飞。
      可眼下对面的是夏小开,不说参拜的姿势让人难受,为防备他会突然跳起来对我扔飞刀,所以在刚才的神思里,我提了几次夏小开的名字,我就飞回来几次,偷眼觊他。
      这在一个人,随时保持警惕的时候,不难做到。而让我好不奇怪的是,夏小开当然也在神飞中,两个人对飞,显然他飞的比我还远,我起码还回了几回神,他却不知是对我太放心,瞧我不起,不怕我突然暴起将他刺杀还是怎么,从飞走到现在,竟然一次也没有回来。
      我掂量,不知他这么着还要飞多久,脑门冒汗,嘴里发苦,他不回来我就不能起来。如果两人这是在比谁先把谁诛杀,我肯定会比他先走一步。
      动了动耳朵,我听见有人行走时衣料稀疏的声音,听这形容,奔走甚急。
      我松了口气,四体回暖,气息十分熟悉,来人是夏无桀,我确信无疑。
      未及我用眼角的余光,瞄到夏无桀,眼前突的一黑,一领披风扑头盖脸的兜下来,夏无桀的声音在我头颅正上方响起:“有劳二哥将小狼救下,头疼可好些了?可需桀为二哥调批个医头疾的方子?今日宴上王父猎得的鹿肉羹烹煮的很到火候,二哥没有尝到,好生可惜。”
      夏无桀口头说着,手头也没闲着,将我从地上拎起,披风从头上拉下,手脚摆好。
      扶了扶,见我要倒,干脆将我双脚离地挟起来,搁到椅子上坐着,袖头抹了把我的脸,蹙着眉头看我。
      不闻夏小开答言。我被夏无桀一兜,始才想起自己身着那身七零八落的衣裳,披头散发,着实不雅。
      夏无桀蹙着眉头看着我:“这模样……”转过头去看夏小开,提了声音唤道:“二哥?”
      夏小开挪移目光,睁着眼把夏无桀望着。
      夏无桀踱过去捉脉,询道:“头疾可好些了?”
      夏小开道:“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夏无桀愕然,不得要领,看向我。我以眼风示意,示意他看搁在案上的阵法孤本,夏无桀翻了一回,颔首,踱回我的身边,凑到我耳边悄悄道:“走罢,随我回家。”
      我悄悄道:“那……”
      夏无桀悄悄道:“改日我再来将二哥谢过。二哥着人报我……你怎会被人打晕扔在他院子里?青峰呢?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打晕?可是偷懒没有练功?”
      我急道:“没有!你听我跟你说!……”
      夏无桀以一指掩住我口,嘘一声,悄悄道:“先随我回家,回家再说。”
      夏无桀的衣袍撩动间,有淡淡的酒酿醇香,见拉我不起,悄悄道:“你又怎么把他惹着了?”复将我挟起来,我凑到他腮边嗅了嗅,今日宫里头行宴沽的酒,却是欢伯酌。
      夏无桀被我嗅的笑痒,勾指刮了下我的鼻子。
      我屈着悄悄道:“我没有惹他,我哪敢……”夏无桀挟着我步出内室步入回廊,我下巴搁在他肩上,临转角之前,我透过轩窗回望,夏小开屋里影影绰绰,像是他站了起来,偎窗而望。不过离得远了,看的不十分分明。
      我不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揉出了一捧酸泪,同时揉出睡意。打了个哈欠,夏无桀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只用听清一句,随我回家便好。
      夜沉星朗,半宿奔忙,把头搁在他肩上,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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