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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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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天,杨曼起床时很不习惯身边睡着一个大男人。这个人还是个陌生人!他比她高,比她大,把她挤到床紧紧里头!
杨曼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做考试迟到的梦了,从五点出门,十点还没进考场,公车晚点,她坐错站,绕远路穿过小学,绕后门跑到菜场去,结果到校时大家都毕业了!
郁闷的她早上起来脸色就不太好,葡萄特地给她上了桃红色的胭脂。对着崭新的玻璃镜子一照,浮肿的眼睛太明显了。
高朋宇穿好衣服后无所事事,出去溜了一圈,站在廊下半天,实在太无聊,因为小院子里丫头婆婆来来去去,都有事干。他就又躲回屋里来了,刚好杨曼梳过头上过妆。他突发奇想:这是他的妻子!
他应该表示亲近!
但如何表示跟妻子的亲近?
这对高朋宇来说是个难题。在这方面,高文念和孔氏给他带了个坏头。他的父母亲近起来是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小诗让丫头们两个书房来回跑着帮他们传递,就像鸿燕传书一般。
高朋宇不能照搬啊,高妙章的事提醒他,这个妻子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点不太拿手。
他背着手在杨曼背后来回转,屋里人都看出来他想说话在找机会,于是屋里一片安静,不管是正在梳头的葡萄还是端洗脸水出去的石榴全都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生怕吓着姑爷了。
杨曼从镜子里偷看他,心想他这是想说什么这么为难?被小说教育的已经习惯‘宅斗深刻思想’的她顿时脑补出各种为难事来。
琼瑶版:高朋宇会向她坦诚另有深爱之人!范围从家里的丫头,外面的歌女,亲爱的表妹,妹妹的朋友各种版本。
不过她很快想到高妙章的朋友正是她。
至于高朋宇的丫头,大概卢家的少爷用老丫头的办法是从高家学的,高朋宇的丫头年近三旬,上个月刚得了小孙子。
杨曼脑补的很欢乐,一是她不真的认为高朋宇在外面真有个什么真爱。高老养大孙子比养儿子精心一百倍。二是她对高朋宇还没什么感情,两人现在太陌生了。
高朋宇仿佛鼓起勇气了,郑重的站到杨曼身后。葡萄机灵的让出身边的位子。他躲着杨曼镜中看向他的目光,伸手把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翻了个遍,还因为紧张差点把胭脂盒摔了。
葡萄挺聪明的打开一个白瓷盒递过去,杨曼看了一眼,见里面是黑的?古代不会这么先进有黑胭脂吧?
高朋宇拿了一根极细的像毛笔的东西,清了清嗓子对杨曼说:“我来帮你画眉。”
闺房之乐!
杨曼顿时明白高朋宇想干嘛了。
高朋宇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书上教过男子可以帮妻子画眉的。
杨曼很配合的仰起脸闭上眼,高朋宇拿着眉笔对着妻子的脸却怎么也画不下去,为什么?因为杨曼本来就有一对极为精神的浓眉,完全不用画。仕女画上的仕女的眉毛都细成了一条线,他会画仕女图,也就是说他只会画细成一条线的眉。
想在杨曼脸上这样画,那要先把她的眉都剃掉才行。
最后,高朋宇只好拿出精益求精的架式在杨曼的脸上细细添了两笔。
葡萄立刻把小手镜递给杨曼,一脸‘画得好棒!画得太棒了!姑爷真好真好!’的表情,在这样的情形下,杨曼必须要表示感激和感动。
高朋宇把手里的眉笔等物都放下,脸颊染上一层淡粉,假装镇定的目视远方。
杨曼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行。
她说:“谢谢,以后你能天天帮我画吗?”
高朋宇本来正有点小羞涩,不想应该羞涩的妻子比他更大方,一下子坦然了。
“行,日后我天天给五娘画眉。”
五娘。
杨曼愣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叫她。在卢家范氏和卢定安叫她五儿,见了长辈如高老一级的都叫她小五,现在嫁人了,高朋宇叫她五娘。
这叫法真是……有特色!
那她该怎么叫高朋宇呢?想起高妙章叫‘许郎’,她叫‘高郎’?‘朋郎’?‘宇郎’?都不大对头啊。
“相公,我们该去磕头了。”杨曼最后还是选了个最安全的称呼,‘郎’啊‘郎’什么的,她实在是不习惯啊。
高朋宇有点失望,妻子对他的称呼太生疏了。可见卢家家教好,应该会讨家中长辈的喜欢。
这样一想他又高兴了。
高朋宇的奶娘刘氏早就等在屋外,见他们出来的时辰还早不由得面露喜色。看到这尊佛爷站在屋外,杨曼立刻垂下头,错后高朋宇半步。
“给大爷和大奶奶道喜。”刘婆婆浅浅行了半个礼。杨曼瞄了一眼,像刘婆婆这种高级下人虽然是下人,可她能当高朋宇的半个家,就连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有事都要请教她。
所以人家谱就是大,礼都只行半个,还挺淡定。
卢家只有范氏身边有个孙婆婆,可能因为是范氏身边的人,杨曼从来没觉得孙婆婆给她像刘婆婆这么大的压力。可回忆起来,孙婆婆在卢家确实也是说一不二的,管起他们这些小辈都是张嘴就说,也没见客气什么。
这大概就是娘家和婆家的不同。一样的事,放在娘家就无比自然,放在婆家就让人不舒服。
杨曼,开始学习怎么在婆家生活了。
他们先到高文念和孔氏的屋里去,简单见个礼,然后由长辈领着一起去给高老夫妻两个磕头。
杨曼在高老屋里的正房见全了高家所有人,连三位堂叔全家都来了,幸好高家是办学院出身,可能考虑到学生会来,所以屋子都建得又高又大,站了三层人也不显得挤。
高老和老太太郑氏是磕三个头,高文念和孔氏是磕一个头,剩下的叔叔辈都是拜一拜就完了,平辈的……杨曼刚发现自己嫁的是高家长房长孙,所以轮到平辈时是一堆小萝卜头给她行礼。
为什么是小萝卜头?因为自从高大太太孔氏生了高妙章后,隔了九年,高二太太陶氏才生了一个女儿高妙婷,居然连最后进门的六太太严氏都生到她前头去了。
所以高老这一支,除了高朋宇和高妙章已经长大成人外,余下的第三代全是还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倒是高老弟弟那一支看着都长大了。
高老看着挺心酸的,高朋宇却在心底偷笑,暗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高老跟弟弟比是要强出十万八千里,但往下数从儿子起就不如弟弟家的孩子,生的孙子接着比不过。高老心酸不是一回两回了,再一次感叹会养不会生,要说弟弟的孩子也是从小让他养大的,怎么人家的孩子他都能越养越好,自己的反而越养越糟呢?
高朋宇一看爷爷就知道他又在酸了,可他一得意,高老也看出来了。
高老冷笑,磕完头就把大孙子留下了。
干嘛呢?布置任务。
高老盼高朋宇长大是盼了很多年了,他把对长子高文念的期望全放在高朋宇身上了,这一数怎么着也有三十六年了。心酸血泪一大把。
都说养儿防老,到他这里是养孙子防老。
高老难过,难过完了就整大孙子。
“如今你也大了,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嘛,明天起每天过来,把书院这一摊子先接过去,我也要享享儿孙福了。”高老眉飞色舞的说。
高朋宇的脸黑了。他昨天还是个要天天写大字背书的学生,今天就成大人了?这速度太快了吧?
比起他来,杨曼就轻松多了。老太太郑氏对她的要求是:生重孙子。最近几年内她的任务都是这个。
高老早跟老太太商量过了。家就先继续让高二太太陶氏管着,管到她管不动为止再交给杨曼。陶氏现在才三十多岁,再管十年,杨曼至少也能给高家生下三四个重孙子了吧?那时她事经历的也够多了,人也定性了,高家上下也摸清了,那时候再管家就正好。
新婚前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虽然两人那天晚上圆了房,但后面的两天却什么也没干。杨曼觉得这事不舒服,一上床就背对着高朋宇。而第一次的经验带给高朋宇的也是紧张、害怕,舒服畅快什么的都没有,所以他一上床就躺得板板正正,闭上眼什么样,睁开眼睛还是什么样。
杨曼在心里嘀咕,早就听说有人睡觉像机器人动也不动,没想到高朋宇就是这样的。
回门后,杨曼从范氏那里听说卢定安会在家里过年。
“你爹他们过了年再回京,这么点时间就不折腾了。”范氏满脸喜色,女儿出嫁,丈夫带着儿子回家,都是喜事,所以她的气色就显得特别好。
婚事办完后,卢家、高家和范家都累得够呛。所以杨曼从回门之后短时间内没有出门的打算,而是窝在高家自己的小院子里。
对她来说是搬了个家,新地方虽然新鲜,但新规矩也要重新习惯。
高朋宇从新婚第二天起就忙得不见人影,听说高老现在天天手把手的教他,杨曼对这个新出炉的‘丈夫’感觉正处在半生不熟的阶段,他不在眼前反而更好。
现在她和高朋宇住的地方,就是当初高妙章没嫁人前住的那个小花园。高家大房的院子是个‘凸’字型,现在两个院子中间加了一道月门,晚上小门一锁,他们这个小院就自成一个小天地,挺自在的。
小院子里南北相对的各有三间大屋,南边是他们夫妻两个起卧,北边一头给高朋宇当书房,一头给她当绣房。西边是两间小屋没给下人,而是准备给未来他们的孩子的。夹角处还有两侧耳房,这个是给下人住的。
杨曼嫁进高家才知道,高家看着是清贫的文化人家庭,但那只是外表!什么叫包子有肉全在里面,高家这样就是!
她去范家时,范家的表嫂身边只有两个丫头侍候,舅妈们是三个,范家的姥姥和姥爷身边才是四个人。在卢家,范氏给她的人算多了,但从范氏自己,还有卢世丰和卢世禄的身边看,侍候的人都不多。
可能是范氏从范家带过来的习惯,不爱用太多的下人。
但高家不是这样。
用她的婆婆,高大太太孔氏举例。她身边有管衣裳首饰的媳妇两个,管库房的婆子一个,管丫头等琐事的婆子一个,书房侍候的还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加起来就是六个人。
可孔氏这样的配备在高家算最少的。二太太陶氏因为要管着家里大小的事,所以她身边还有专管四处传话的媳妇两个,虽然她不像孔氏一样专设一个书房,但她有个绣房,绣房里专管针线侍候的丫头两个,所以她用八个人。
六太太严氏最小,但生的孩子最多。她生下来的有四个,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所以她还有一个灶娘,专管她吃喝。绣娘也有,帮她给孩子做衣服。因为怀着孩子所以行动不便,还有两个婆子分班日夜看着她。她用七个人。
高老和老太太身边有多少人她不好打听,但应该也少不了。像高老喜欢有才的学生,家里常年养着一群远道来求学的,家境不好的,前来投靠吃白饭的。以前她爹卢定安就是这群人的一个。
这样就显得杨曼身边的人有些少了。石榴和葡萄在她嫁过来前就嫁人了,这次是做为媳妇一起跟过来的。
高家似乎有这样一个规矩,成年夫妻屋里侍候的都是已经通人事,嫁了人的媳妇。丫头们都在外屋侍候。所以杨曼屋里现在数得着的侍候人就两个。
高朋宇身边头一个就是奶娘刘氏,白天过来,晚上回家。他有两个奶兄弟,张大和张三。以前他在刘家吃住时就是跟奶兄弟一起吃睡,现在这两人就成了他的小厮,平常跟着出门。
以前在屋里侍候他的也是老丫头,早就嫁人了,现在连孙子都有了,论起年纪来跟奶娘差不多是一辈的。高老养他精心,所以丫头也挑得老成,免得小的不会侍候。
两个老丫头,一个柳氏一个杨氏,听说是买回来的时候,一个记得家边长着棵柳树,一个记得村口长着排杨树。
杨曼看到那个杨氏时不由得冲她笑了笑。
刘婆婆见杨曼屋里侍候的人不够,就决定不回家了,替新的小奶奶多管着点,免得杨曼抓瞎。她自己不回家不说,还把自己家的两个儿媳妇也叫过来,高朋宇原来的两个老丫头也让叫回来了,老丫头的儿媳妇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么一群人站在小院子里时,杨曼有小半刻没回过神来。
刘婆婆雷厉风行,挽起袖子就干活。在她的领导下只花了半个月就把小院子给收拾一新。杨曼本来以为收拾完所有的箱子至少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等刘婆婆忙过了这一阵走了,杨曼亲自送到二门处。
整理下来的成亲时用的那些封到箱子里,日后也只能留下纪念了。
高妙章以前住在这里时用惯的一些东西,小件的收到箱子里,大件的要抬到大院的库房里收好。
高朋宇是现搬进来的,首先他的书房要重新布置。
杨曼是刚嫁进来的,她的东西最多。铺房时只是把大件的家具搬进来了,剩下的零碎东西不少。
他们夫妻两个现在住一间卧室,两人的东西要挤到一个屋里来,每人用惯的东西不同,这都要返工好几遍才能摆得像个样子。
高朋宇这段时间回来,每次进屋都要愣一阵,今天他的书摆在东边窗下,明天就说不定摆在哪里了。每天他都要问杨曼:“你把我的东西放哪了?”
杨曼也要茫然一阵:“……那边吧,让人给你找找。”
这像一个格外新奇的游戏。成人版过家家。铺设自己的家,这活虽然琐碎虽然累,但杨曼却每天都兴致勃勃,她基本上是一会儿一个新主意。幸好刘婆婆耐心好,听她的今天东边挪西边,明天西边挪东边的折腾。
大院里,公公高文念听着小院里天天搬来挪去的声音,即兴赋诗一首:《新人乐》。
等小院里安静下来了,杨曼跟石榴和葡萄商量过后,决定把范氏给她陪嫁的小丫头里挑两个懂事的拨到屋里来。范氏可能早就考虑到高家用下人的习惯和卢家不同,所以给她准备了不少小丫头,不管是要提要放都容易。
石榴去管她的衣裳首饰,葡萄管琐事和院子里的下人。从小丫头里挑出来的鸳鸯和相生进屋侍候,平时跟着她出门。
屋里所有的箱子,包括她的嫁妆箱子,还有高朋宇的箱子钥匙都是她自己拿着。
相生以前是专管养她的那笼鸟的,高朋宇看到那笼鸟后还笑了半天,看到那两架屏风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在抽什么疯。
鸳鸯是当初范氏给她买的四个丫头中的一个,名字是范氏取的,四个丫头分别叫鸳鸯、如意、喜鹊、莲子。从名字上就看出当时范氏多么想给她找个好丈夫,盼她有个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