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曲终人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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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哥哥替我掩好被子，落坐后又是一声叹息，这事说来话长，我便简短些说吧。
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何都不记得了？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时你才这么高，呵呵。
怎么，哦没想到你连这也忘了，我不是你亲哥哥，只是我爹在我儿时将我托付与你爹，后来你家也出了变故，我便带你一路从默阳逃至临州，此后我们便改姓公孙，一直住在临州城的公孙府。
很难想象是吧，两个才多大的孩子，要经历这一场劫难与奔波，所幸你爹爹早已替我俩安排了一切，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不清楚这事，直到出事前听你哭诉，我才知道你只是不愿我替你担心，才一直将心里的痛苦掩藏在心中。
你问那件事是何事？呵，它是这一切一切的导火线……
你爹爹一再告诫我，你命属木，只能配一个有大海之水命的男子，才得以延年，而我命属金，金克木，我与你此生只是无缘。
你年岁渐长，出落地愈加婀娜娉婷，我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再不能忽视你爹之托，深怕这一误便误了你的终身。
谁知那时，你见家中媒人不断，当然其间也有人为我说妻妾，而我又屡屡外出，你一怒之下，伤了王家那位小姐，不管我如何出面想要解决这事，王家硬是不肯，打着他们在朝廷的关系处处想要为难与你。
你或许不知道，当年你余家惨遭灭门，我虽不知是谁所为，但总归这事不该闹得如此张扬，恰好遇上风莲，机缘巧合这下又得知临王的命格。
因此，我便做了这么个糊涂的决定，我天天去求他娶你为妾，他始终不愿答应，再后来，我听说他与皇上爱闹矛盾，便扯了个谎说你与皇上衷情，而我却不愿将你许配予他……
如此，他终于答应了，只是那日事出突然，因此你俩来不及签下婚约，就这么去了那个营地。
我当初实在是糊涂啊！
你走之后，我去了默阳，在那儿重遇风莲，他质问起你与临王的婚事，我才知道原来皇上与临王他们的仇隙有多深重！
我终于意识到，这仇与怨会对你不利，才与风莲一道赶去看你，原来我真的把你害了，害了啊……
这些事，在我听来是多么不可思议，我看着哽咽着再不能说出一个字的隐哥哥，想要安慰他，但自己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所有的回忆，一下涌来，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容默临的时候，他对我是这般不屑，神情里透露出不可一世的冷傲与鄙夷。
“原来是你唬了他，难道那次我醒来第一眼见到他时，他根本没一点儿喜欢我，第二次上门竟直接来提亲了，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吧？”
隐哥哥抬起头，看着我自言自语，他的情绪平静了些，听我此言，倒是摇了摇头道：“这事如今想来也有些蹊跷，关于你与皇上那段谎报的情爱我早已向他提过，他也一直是冷眼旁观，从未对我表过态，甚至于那时我觉得你俩的婚事已打水漂。”
“你是说，我醒来之前，你已经与他谈过此事？”
“嗯，谈过不下四、五回了，第三次的时候，我便开始编谎，后来他不表态，而你也因与我闹，结果意外昏迷了过去，这事儿便渐渐搁浅，直到那日你醒来，他恰巧来公孙府有事寻我。”
“嗯，这我记得，我那会正在翻墙，呵。”想到我那会儿的傻样儿，不禁自嘲着笑了声。
“嗯，你那会大夫都说得了失心疯，恰好又被他瞧见，本以为这事肯定成不了，没料到他竟主动约我谈起此事。”说到这儿，隐哥哥眉头又是一皱，显得很不开心。
这么怪？隐哥哥看出我脸上的疑惑，便接着说道：“说起来他约我那日，你不也在街上么，我回去之后琢磨一番，以为他在见到你之后，对你有那么一丝动心，当时便想虽难为你作了妾室，只要他中意你，再加上你向来性子刚强，进了临府之后，也不至于受委屈。”
动心？会吗，像他这么冷酷的人，没有心，没有感情，怎么会这么轻易对一个人动心，何况这个人当时在他眼里，恐怕连六岁小娃都不如吧？
“那日你上街，又惊动街上路人，隔日王府便派鸢儿前来查探，我一时惊虑，只得急着去找王爷，定了这门亲事。”
“原来如此，隐哥哥知道他会去边疆一事吗？”
隐哥哥点头，又道：“风莲曾说临王要派兵前去边疆，我本想待你回来这事估摸也差不多平息了，何况王家再怎么嚣张，也不敢与临王作对。”
“嗯，隐哥哥这事真不能怪你，以后咱们兄妹俩开开心心过日子，抛开一切不愉快的回忆，答应舜儿，别再自责了。”
隐哥哥一沉默，我便知道他一定又想到是自己的鲁莽害了我，听他讲了这么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大致理清，至于那些细枝散叶的，既然事情也已了断，我也没必要非再问个一清二楚，如今最要紧的，是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当然还有隐哥哥，不然他每天一见着我便唉声叹气的，恐怕我的心情只会更加阴郁了。
隐哥哥总算露出一丝笑颜，我亦对他傻笑着，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遗忘谈何容易，悲痛刻在身，思念烙在心，好想知道恨的尽头会是什么？
“舜儿，你还想回去找他么？”隐哥哥伸过手，替我抹去一脸的泪水，轻声问我。
我摇摇头，“过去作什么？”
“他向你送上沧澜花，便是心中有爱无法对你言，我想他一定时刻谨记你与皇上有过的刻骨铭心，因此才会对你爱恨交加，不知不觉中伤害了你，也许将此误会解开……”
我苦笑着阻止隐哥哥别再继续，我并不相信隐哥哥口中说的，不知不觉中伤害了我，既然是爱恨交加，为什么在我难过的时候，总看不到爱，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屡屡伤害我，恨意真的有这么重，值得盖过发自肺腑的爱吗？
“他对我，没有爱吧，就算有过，也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隐哥哥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指指角边的那堆雪，我顺着他的手指瞧去，不由自主地一顿。
雪堆里，只剩下沧澜花碧绿的杆子，那青绿拥挤的花瓣竟全部消失不见，隐哥哥说花瓣融于雪水中了。
如果没有雪，沧澜花会加速枯萎，直至萎缩成一堆如灰色纸屑，丑陋无比，再不复当初的光鲜美好。
这便是生死相依吗？雪水，是为沧澜花流下的眼泪么？
我久久凝望着这依旧碧绿的花杆，自言自语道：“如果说，生长在积雪下的沧澜花，是隐藏在心底的爱，那么这被人捧于手心的沧澜花，是显山露水，不畏死亡的爱吗？”
隐哥哥只是看着我未说话，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明明说过不再想这些，明明也说过要遗忘的。
我讪讪笑着，将沧澜花茎收于枕边，道了声乏，背对着隐哥哥侧声躺下。
“舜儿呵，你究竟对他是有多爱，多恨呢？”
隐哥哥低哀的叹息，拨动我一直未敢直视的心弦，我要怎么回答你，这个连我自己都从未能给过自己答案的问题？
如果没有这朵沧澜花，一切也将变得不重要了，我会相信所有的一切只是不该被承认的诱局，而我的存在，仅仅是满足他心里的忿恨。
突然有些想知道，他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就容我最后一次回忆吧，在这场爱恨不明的戏里，看清自己究竟扮演何种角色，谁触碰了这爱情，谁赋予这爱生命，谁将它拿去，又是谁留下一寸寸凌迟般回忆？
还是自己太傻吧，这爱来得太快，在阴寒雪地里疯狂滋长，到时候我才明白，他对我的好，在那几个心跳将要停息的寒夜，他只是在覆行着与隐哥哥的承诺，在他眼里，我必须活着交还给隐哥哥，他只需要保住的我命，至于我的心，如何四分五裂，可以与他毫无相干。
“隐哥哥，他跟你有过什么约定吗？”我忍不住问。
“没有，本来你俩该去官媒那办手续，只是他一接到皇上密诏便要出发，所以你俩才未办任何仪式，也是委屈了你，他那时候只道等他回来再补办，我也生怕你再留在府里夜长梦多，未敢再有异议。”
“这么说，我本来就该是他的人了？”我喃喃着，“隐哥哥，如果一个男子拼死保护一个女子，那会是有爱吗？”
“我会，我想他应该也会吧。”
我不禁又回想起那个黑暗乏闷的下午，他紧紧抱着我，任凭那一刀刀穿透草堆扎在他身上，他颤动的身驱，血肉割裂的声音……
我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捂上耳朵，不住地摇头，直到隐哥哥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拥入怀里，“舜儿，舜儿是不是心中好痛苦，告诉隐哥哥好不好？”
隐哥哥……我又取出沧澜花茎，将西北坡上一事从头至尾缓缓道出，最后我依旧忍不住问着：“这是爱吗，如果他爱我，他怎么能欺骗我，他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他，不知道我心中有多难受，多怕他回不来见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换作是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送回安全之地，而不是跟着我一起吃苦，他要去的那是虎穴啊。”
“也许你说的对，是我太过于强求，一直以来都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以为他明白我对他深厚的情愫，以为他会顾虑我的感受，在我的爱与他的利之间权衡。”
“舜儿……”
“隐哥哥不必再说，舜儿懂了。”
我想我真的懂了，他的爱我看到也感受到了，如果我只是一个生在古代相夫教子的女子，我想我该是多么幸运，能有一个男子可以不顾一切保护自己。
只可惜我不是，我与他们不一样，至少我该说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我有自己的思想，对爱我讲求的是公平，无论是爱与被爱，都该是相互而公平的。
也许在我第一次与他独处时，我便一直在权衡，他对我会有爱吗，他是一个早已有正室的男子，懂得如何付出公平的爱吗？
在我不知不觉深陷时，心里总有个声音一直提醒着我，他有他的王妃，于是我想要他给予自己更多的爱，我才会安心地投入这段感情。
可笑的是，我竟发现他根本不懂爱！又谈何而来的公平呢？尤其当莲儿出现的那一刻，我几乎已是万念俱灰，虽然那夜他似乎并未宠幸她，但我不知道待一切恢复平静，回到临王府后，会有多少个莲儿等着他？
一直以来，我心里对爱的信仰只可能是，我只属于我爱的人，我爱的人也只属于我！
当我觉得我可以放弃对他的爱，不应再对他寄予希望时，无端又陷入他深深的爱意之中，无论是被鼓励还是被保护，都让我感受到他对我的爱已被唤醒，而我也疯狂地想要被他需要，我想那一刻也许就这么死了，我仍觉得满足，至少我喜欢这种相互需要，相互渴望的爱。
可是，他仍然不明白，当他不被我需要时，我内心的痛苦，他对我只有责任，却从未真正走进过我的心，这样的爱是肤浅，是虚无……
至少，当他逃回营地见我时，我竟觉察不到他眼里心里的悲伤，也许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根本激荡不起他波平如静的铁石心肠，又也许他早已有了一堆孩子，根本不在乎少了这么一个。
是了，我怎么又忘了，他是王爷，妻儿成群有何错？
也许在身边所有人眼里，错的只是我，一个矫情又枉为的小妾，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追求奢侈的爱。
奢侈就奢侈吧，相比痛苦地爱着，我仍可选择放弃，这世上不是仍然有一心一意的好男子么？
我望着隐哥哥孤单的背影，他靠着车窗望向远方，是在回忆曾经的美好吗，我责问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他心里最深爱的女子，心里眼里却只有另一个男子，不管对那个男子是爱还是恨，已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
这本该属于他的女子呵，却因我的无端出现，令他这般痛苦，只可惜我不是公孙舜华，多希望老天能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换回他与公孙隐的圆满啊。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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