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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在劫难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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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死?”容默临低笑一声,吃力地昂起头,觑着眼睛四处张望着道,“本王与你一定不会死在这!”
嗳?你都这样了,还能有何办法?我想劝他别虚耗力气了,却见他竟抵着柱子慢慢撑起身子,向前蹦出一步,腿一软又重新跪倒在地。
“王爷……”
“我没事!”容默临低叱。
这次他没再尝试起身,而是向那张脏乱的破木桌匍匐前进,路过之处皆留下条条血印,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桌上的烛火,随风摇曳不止,时而好似将被阴风吹熄,时而似火上浇油般“滋滋”作响。
他该不会是想?
果真,他爬至桌边长椅下,牙关紧咬低吟一声,颤抖着直起背脊,将下颌靠在长椅上。
“你歇一下吧。”
仅仅那么个简单不过的动作,几乎快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他的头歪倒在椅面上,不住地喘息。
“没时间了。”
他用下巴抵住长椅,两只手反绑着无法借力,只能慢慢将上半身探过椅子,支撑起身子,巍巍颤颤地将腿从地上拖起,听得“砰”一声,整个人翻靠在了满是灰尘的桌面上,蜡烛随之一颤,险些倒下。
“咳,咳……”
许是吸入了不少灰尘,容默临开始连续咳嗽起来,直到听得一声闷呕,咳声终于止住,他又开始挪动身子,直至靠近烛火,才又吃力地转身面向我。
“很快,很快我就能带你离开这了。”他看着我缓缓道,我这才看清他的嘴边已满是鲜血沫儿,鼻子一酸终于没忍住抽泣起来。
没过多久,一股焦香味飘入鼻中,我急着对他喊:“手烧到了不是?”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仍一动不动地将手搁在烛火前,连眉头都不曾一皱。
焦味越来越浓,终于他一用力,松开胳膊,抖落残留在手腕上的麻绳,手背虎口处已是乌黑一片。
他坐在凳上,或许是背上的疼痛,令他怎么也俯不下身,我瞥见离他不远处的那根细长铁棍,忙努嘴提醒他。
谁料,他直接侧倒在地,伸手抓起铁棍,手脚并用地爬到我身旁,先替我解了脚上的绳索。
“我们要赶紧了。”他又挣扎着起身,倚在圆柱上替我解去背绕在柱上紧绑我手腕的麻绳。
我这才仔细瞧上他,所见之处皆是触目惊心,心中一软,扑在他怀里。
“我没事,肩膀很痛?”
“不痛,我帮你解绳。”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蹲下身子道,“我帮你解绳。”
他低下头轻“嗯”一声,待我起身后,牵住我的手说:“快走吧。”
“等等。”我捡起地上的细长铁棍递到他另一只手中,“拄着这个,好走一些。”
我俩并肩走出院子,他的右腿似乎不太灵光,又不愿给我增加压力,将全身力气放在左腿上,倚着铁棍拖地而行。
雪已将大地铺上了薄薄一层素白,容默临额上已布满大汗,脸色苍白,如一具行尸走肉般闷头赶路,却又处处受绊。
“你别急,慢慢来。”我搀住他的胳膊,左肩的伤口经不起这番扯裂,再次湿了衣裳。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缓缓抬头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脚步却依然急促。
这应该是一个小村庄,稀稀落落地小木屋穿插在光秃笔直的白桦林间,显得愈加清冷阴寒。
路过几间茅屋,大门皆是胡乱地敞开着,恰好又经过一间茅屋,我趁机偷偷向内张望两眼,奇怪,这间屋子也没住人,且像是空置了许久。
“你还坚持得住么,要不要……”
“嘘!别说话。”容默临停下脚步,眼神四处搜索着,“他们来了,快去那边躲起来。”
我带着他一头钻入茅屋檐下的这堆茅草丛内,并趁他们到来之前,将散落的枯草重新在周边遮掩了一番。
“别弄了。”容默临扯过我的手臂。
果然,马蹄声四起,伴着散乱的脚步和粗鲁的谩骂声,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脚印到这边就不见了,一定是在附近躲起来了,大家赶紧分头找!”
“是!”
光听这齐整浑厚的一声“是”,便可推断队伍不会少于五十人,也可想而知他们对捕获容默临这条大鱼的有多重视了。
队伍突然变得悄无声息,唯有再次散乱的脚步声,令我的心狂跳不已,身处在这漆黑烦闷的草堆里,像是在等待宣判般害怕与焦虑。
如果被他们抓到,就算不死也……
我不自禁地浑身颤抖起来,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悄悄抚上我的背,他靠得我很近,虚弱的气息喷散在我脸上,好似我又回到那个寒夜……
“白启、白伏,上!”方才那个声音突然朝这边响起。
“趴下。”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只手掌按趴在地。
容默临紧紧贴着趴在我背上,张开双手将我牢牢护住,我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心里一片惊恐,“不要,不可以这样……”
“唔,没事……闭上眼睛……”
我听到刀刺入皮肤发出的轻噗声,草堆耸动,身后的人开始抽搐,我再控制不住,摇头想要推开他:“我不要这样子,你走开……”
他将我右耳贴紧他胸膛,一双冰凉的手,分别捂住我的左耳和嘴,“我没事,不会有事……”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再抑制不住,泪水灼伤我的双眼,断线似地滑落,直到他再无声息,我试着想要掰下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动,却是坚硬无比。
“尔哈大人,您看有血流出来了!”一个距离自己很近的声音在外响起。
“白启、白伏,把草都掀了!”
“是,大人!”
“容默临,你醒醒,醒醒啊……”我趴在容默临身旁,眼睁睁瞧着他被那些人粗鲁地抬到冰凉的地上,很快,血又将四周染红。
“你就是他的女人?”那个受人尊敬无比的尔哈大人从腰间取下软鞭,走近我身边,执鞭的手抬起我下颚,手指滑过我左边脸颊,“大家瞧她这双媚人眼睛,啧啧你是在为他难过么?”
所有人,纷纷凑近了,有窍窍私语,也有大声讥笑的……
我只作未闻,闪身侧过脸,低头看向容默临,我的一颗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容默临,你何时变得这么傻?
“大人,现下要如何处置他们?”
“这个……”那个尔哈大人顿了顿道,“女的留下,男的砍头!”
“不要,谁也不许碰他!”我朝他尖叫着,趴在他身上浑身发抖不止。
“哼!”背后阵阵抽痛落下,我咬着牙告诉自己,林忆你可以,你必须坚持住,死了便死了,活着被他们带走,与死何异?
“咳,噗……”容默临突然一阵咳,我忙起身扶住他后脑勺,一口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王爷,王爷……”我在他耳旁轻唤着。
鞭子不知何时已停落,两个高大的壮年从队伍中出来,一人扯住我的胳膊往外架,一人拖住容默临的双脚。
“你们放手,放手!”我挣扎着,对那个尔哈大人喊道,“你以为杀了他,你们就能逃过这一劫么?简直天真得可笑!”
见他不为所动,我继续嘶哑着:“许琥、风莲还有皇上,都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只会将自己的族人、部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等等!”队伍中有人一声大喝,快步走到尔哈大人面前,轻声在他耳畔快速说了几句话。
尔哈大人眉头紧皱,我的心跟着越揪越紧,万念俱灰地向瘫软在地的容默临看去,他的眼皮微微抽动,不知是晕是醒。
“两个人一齐给我带回去!”尔哈大人一挥手,“咱就先留着这混蛋的狗命!”
“等等,他快不行了,先帮他止血啊。”我抬头恳求地望着站在尔哈大人身旁的那位黑衣青年。
“连横,成风,你们过去看看他的伤势,白启、白伏你俩守着尔哈大人,其余人回去准备撤离!”
“是,尔嘿大将!”
黑压压的人群逐渐被驱散,尔哈大人心不在焉地朝容默临望了几眼,便带着白启、白伏二人随着队伍离去,只剩下那位尔嘿大将和替容默临治伤的两人。
我忙爬到容默临身边,那位尔嘿大人亦蹲下身子,帮着两人一同检查伤口。
“你背后的衣裳破了,把这披上。”我迟疑着接过他所披的黑色氅衣,感激地朝他看看,又继续陪在容默临身旁,替他擦拭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