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Rosmarinus officinalis（迷迭香）》六歌

4、绿 新芽

　　自从那天有惊无险地救下Sivnora之后，Giotto觉得这孩子一直不对劲。

　　似乎有些忧虑，似乎有些沉默，也似乎比往常更加……依赖于他。

　　并且似乎，开始了莫名的焦躁。

　　当他在家的时候，Sivnora总是表现得异常乖巧，当他出门的时候，Sivnora也会一边别扭着一边为他递上披风。但是，当他回家的时候——怪异的地方就是这里——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总会闻到一股轻微的焦糊味。

　　所以，在某次吃饭的时候，Giotto说出了如下的话语：

　　“Sivnora，其实男孩子不必勉强自己学习烹饪的。”

　　把所有心思埋进内心深处的男孩吃饭的动作稍微停顿，轻嗯一声后加快了速度。等到两人终于吃完，Sivnora却叫住了Giotto。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支着手臂架在桌沿，双手十指交错，竖起的高度正好让大拇指遮住了唇形。他那双红色的瞳仁直视Giotto，一双眼里是一贯的固执和坚持，只不过，似乎这一次更加不可动摇。

　　“Giotto，”Sivnora咬字清晰，他从来只这样叫他，从不会唤他叔叔或者大哥。在Giotto无奈的询问目光中，Sivnora的十指动了动，像是终于在下定决心后鼓起了全部勇气，他的指尖用力地退了血色，也把手背的皮肤压得略略发白。
　　Sivnora抿了抿嘴，咬牙深呼吸之后，才继续道：“我想换一个老师。”

　　Giotto诧异。

　　现在正在教导Sivnora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的思想理念与Giotto所认同的“不介身份”之类的十分相近，而且这位老先生的知识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渊博的人。况且，之前Sivnora不也对这位先生恭敬有加赞不绝口么，怎么突然就变了口风？

　　Giotto正准备开口，却被Sivnora抢先打断，这个极有自己主见的孩子直视Giotto，硬声道：“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想学一些能够……自保的东西。”当然，也要足够凌驾于众人之上。
　　因为这样，我才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的意思是，想学……打架？”
　　Giotto皱起了眉，一贯温和的表情沉淀着，生出严肃的不赞同。可是，还没等他说出“我不同意”，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地呆愣在原地不能言语。

　　Sivnora双手向前，掌心向上，以承托状在半空虚握。在他的两只手上，橙红色的光团夹杂着金色的火星如同两个小太阳一般在他手心里冉冉升起。不用去试探，只用稍微耐心感受，Giotto便能察觉到其中暴戾而充沛的能量。

　　火炎。这个孩子居然觉醒了火炎。而且，看颜色，居然是极其稀有的大空火炎！
　　不，不对，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大空，大空的火炎不会有这麽暴戾的能量……这种感觉，倒像是他曾经与G配合时，将大空与岚的火炎混合起来才会出现的特殊模样！

　　Giotto的眉毛不可抑制地打成死结。先不说自己这个侄子火炎品种的稀少，单单是觉醒了火炎这一条，便足以引来无数人的觊觎——虽说小小的骚扰并不足以担忧，但是无数的蝇虫终究令人烦恼。

　　“看起来，拥有这种能力，应该会很麻烦吧？”Sivnora挑眉，仔细观察Giotto的眼神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痕迹：“所以Giotto，我需要能够控制它的力量，也需要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自保什么的……Sivnora眼神暗了些许，心里不屑于自己的谎言。但是这种话虽然蹩脚，却是说服Giotto的最佳选择。
　　——况且，保护自己的力量究竟要怎样才是一个尽头，说到底，还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果然，Giotto还是妥协了。

　　心里暗自小窃喜的Sivnora不知道的是，起作用的不仅仅是他颇有破绽的，用真实与谎言混杂编制的小乞求，更多的，却是因为他油盐不进死磕到底的倔强眼神。

　　那是一种拼死式的眼神，Giotto相信，就算他此时不同意，也无济于事。到时，恐怕这个孩子还会做些离家出走拜师学艺之类夸张的事情。
　　碰上这样让人不放心的被监护人，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

　　Giotto无奈地苦笑，笑容中，掩饰不住的担心模样。
　　只是，年轻的教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侄子的温柔爱护，已经达到了纵容的标准。

　　未来的雏形，人心的欲.望，便在这样的放任中，渐渐萌芽。

　　不加约束而又雨露充沛的种子，必将在这样温柔的阳光中，生长成错位的盘曲形状。
　　终有一日，枝繁叶茂，不可更改，不可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