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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十三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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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闭关的日子因两耳不知窗外事,还是很悠闲。
不想,久不联系的太子突然派人来找她。
“姑娘!”那是太子的贴身随从小安子,他一脸焦急,“请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啊!”
“又怎么了?”
甄虹示意他慢慢说。
是这样的。
还是关于太子和苏昙姑娘的。
因为太子迷恋苏昙姑娘,以致终日无心朝政,连皇上多次召见都推病不去。
皇上于是终于发现了苏昙的事,龙颜大怒,认定是这个汉女媚惑太子,将她全家关进大牢,要将她处S。
谁知太子竟为她不惜抗旨,誓要与苏昙共生死。
皇上更加震怒。
但是说来也奇怪,当皇上见到那个苏昙后,不知道那苏昙用什么“妖法”竟然让皇上如此着迷,态度完全变了。
不仅赦免其罪,还打算纳她为贵人,并打算彻查去年内蒙救灾渎职一案。
要知道内蒙一案牵连甚广,其追根究底的幕后是太子党首脑索额图。
这下皇上和太子的冲突更大了,太子当然不肯,坚决反对,现在被皇上以忤逆罪关在宗人府,还打算废太子。
这种时刻,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则少。
更何况太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受尽宠爱,早就遭尽羡慕嫉妒恨了。
现在一落势,祈求别落井下石已经好上加好,更何况更多的是暗得意看笑话的人呢。
这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为太子开恩说话的。
这小安子倒也忠心,竟会想起了绯红,所以跑来求助。
首先甄虹没想到的是这小安子一直属于在太子身边狐假虎威之流,但在太子落难时刻,竟然还想到为太子奔走,也算忠仆。
其次,没想到小安子竟会找她帮助,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她怎么知道,这小安子一来是为了自己今后的遭遇打算,树倒胡孙散,太子倒了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更不好过,二来这能找的都找了,全吃了闭门羹,客气点是被轰走,不客气地还赏了顿拳脚,他都有点求怕了。
这个绯红是他在走投无路之际路过寺院,突然灵感想起绯红前不久还给太子预言的画,没准她有能力能救太子,于是碰碰运气才来找她试看看的。
她不帮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她帮忙,也算有一丝生机。
“小安子,我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又待罪在此,实在无能为力。”
甄虹拒绝了他。
哼!自己有事,被十三阿哥处罚,生死相关的时候,太子只知道和那个苏昙风流快活,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
现在太子有事了,倒想到她了。
我才没那么傻,搅这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到时候,太子和苏昙花好月圆,而自己又落个里外不是。
更何况这是触犯皇上的大事,稍不甚可要祸及全家,她怎么敢轻举妄动。
小安子料到她是不会答应的,事实上他也没指望这个平民女子会有能力帮忙。
当然客气的恳求话他还是又说了番,见实在无果,便悻悻离去。
虽然甄虹不打算插手,她突然又想起年羹尧临走对她的告诫,要她千万别和苏昙的事扯上关系。莫非,年羹尧已经知道将发生什么?
苏是他的授意和引见。
更莫非,不仅年羹尧,这整件事都是四阿哥他们的计谋吗?
虽然她告诫自己别管闲事,但不知怎的,还是要忍不住去琢磨这事。
于是在梦里,见了康乐,不由追问一番索额图和废太子的详情。
这索额图是“太子党”首脑人物。
他是康熙幼年首席辅政大臣索尼之子、仁孝皇后叔父、皇太子叔姥爷、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曾是康熙最信任的大臣之一。
不过后来,康熙帝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说他“骄纵之渐,实由于此。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令宗人府将其拘禁,不久S于幽所,他的亲戚、子孙有牵连的一干人等全部获罪、降职、流放,完全削弱了他的党羽。
康熙将太子对他的忤逆完全归罪于索额图,说他结太子党,骄纵太子,图谋篡夺皇位。所以康熙帝严惩索额图,打击并削弱外戚势力,而给太子敲警钟。
自索额图垮台后,康熙与太子之间的猜疑逐年加重。因为康熙给予他的过多特权与他结交过多大臣,故而对康熙的中央集权造成极大威胁,康熙曾言,太子所为是“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
看来这内蒙官员私扣救灾金案只是借口,真正的导索是太子的谋逆。
事实上,论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和皇上对他都要处处溺爱忍让的处境,根本不需要太子去谋逆皇位,意图造反,和最疼爱他的皇阿玛作对。
而太子之所以谋逆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那,这个女人实在是非同小可。
“苏昙倒底是什么来历?”甄虹问康乐。
康乐摇头,关于这个,查遍网络,没找到任何记载。
“不过——”康乐说,“我曾见过有野史称,皇上称宠信过一个汉家女子,全朝反对亦坚持立她为妃,其原因是那女子和皇上结发妻子赫舍里氏,也就是太子的生母长得极为相象。”
这就是了!
甄虹恍然。
这就是那个苏昙能将太子和皇上迷得乱了风寸,相互伤害的原因了。
太子出生其母便难产而亡。
太子见到那个苏昙,长的和自己母亲如此相象,早失母爱的心理当然恋母情节油然而生,如果这苏昙再稍微花些心思,自然可以紧紧抓住太子的心。
至于说皇上,看见如此和自己最爱最怀念的前皇后相似的人,如果没动情反而不正常。
看来,当初年示意自己画昙花,又引太子去找,原来有这么深的用意在其中。
是四阿哥布的局吗?
单凭太子纵容手下腐败贪污、中饱私囊,还不可能扳倒太子,而且有这些的也不只是太子党。
如果说太子谋逆,依太子的地位也说不过去。
但现在,用这么个女子,竟然不费周章,轻而易举让皇上和太子自相残杀。
这招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很绝。
而自己,天真地做了推手。
怪不得,十三阿哥一直提醒的刀头舔蜜自作聪明害人害己真是一点也不错。
“甄虹!这废太子是必然。你就别操这心了。”
康乐提醒他,“反正废了还会再立的,太子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但是——
甄虹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毕竟相识一场。
算了,随缘吧。
然后,虽然在寺里,但还是传来了太子党被打倒,索额图一干人等被囚禁。
太子被废。
听说太子不吃不喝,不是为了求情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依然是为了苏昙。
所以皇上非常不悦,下令将太子终身关押宗人府。
又于是,有一天,小蝶急急跑来告诉她,皇上和苏昙来寺里进香,现在皇上正和住持文觉禅师在方丈室喝茶,那个苏昙在大殿礼佛。
又于是,忍不住地,甄虹就和小蝶去大殿了。
因为有官兵把守,大殿是近不去的。
但还是能看见苏昙的背影,她换了旗装,依然是一身紫色,绣着月色的昙花,远远的背影就很高贵而美丽,依然象初次见面一样,她象是笼罩在一片紫色的祥云中一样朦胧飘渺。
怎么吸引她呢?
甄虹于是就在殿外,和小蝶开始吟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如何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
那是前朝纳兰容若的句子,那也是苏昙丝绢上的句子。
苏昙果然被吸引,好奇地走出大殿,引向诗句所在的定云堂。
她看见了甄虹她们,开始很惊讶,但马上认出了她们——太子初见时身边的两个侍者,没想到其中一个竟是女的。
于是,苏昙告诉了她们自己的身世。
她们一家四口一直随父亲住在内蒙。
父亲是个小县令。
去年黄河上游大旱,苏父冒死多次上奏,所以得罪了当地的高官。
后来皇上派下的救灾物资和银子,还没到当地就被层层官员给分扣下了。
更甚的是竟然联名揭发是苏父贪污。
可怜官场黑暗,幸得当地百姓联名求情,苏父被赦S罪,该发配边疆。
苏母为此病倒,她们走投无路,也没什么亲戚可投靠,就回到家乡苏家村。
于是遇到了太子。
本以为太子只是个生意人,又对她们家有恩,所以苏昙没和他说自己的冤情,不想连累他。
但一次偶尔机会她看见索额图和太子有往来,且关系很密切,就起了戒心。
因为陷害父亲的虽是内蒙各官员,但他们的幕后,也就是这一系列贪污诬陷的罪魁祸首正是京中太子党的首脑索额图。
苏昙正犹豫不知如何是好时,又传来了更让她吃惊的。
那就是他们的恩人,自己交往的意中人根本不是什么小生意人,竟然就是当今太子!
而皇上正为此事和太子闹翻,皇上更把他们全家三人打入大牢,要处S。
正当苏昙母女和弟弟惶惶无措时,皇上竟然亲自来审问她。
而皇上在见到她的瞬间,竟然完全改变了态度——
“璃若!真的是你吗?你来找我了吗?”
苏昙记得皇上当时见到她竟然神色大变,甚至失态地一把抱住她。
本来充满的杀气顿时化为了柔情。
原来,皇上把自己当成了他早逝的发妻,太子的生母。
原来,自己和前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对方是皇上,如果讨他欢心,不仅全家得保,父亲的冤案也能得以平反。
不顺他的心,则全家都只有S路一条。
自古忠孝难两全。
在和太子的感情相比,她选择了保全全家和父亲得雪。
皇上确实很宠她,答应她彻查她父亲一案,决不徇私,并答应她不为难太子。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因为皇上,连势力强大的太子党都被连根拔起,更别说整个内蒙大大小小的官员不下二、三十个都受到应有惩罚。
父亲不仅沉冤得雪,官复原职还连升了三级。
以父亲的年纪和作为,本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且,皇上还要封她为贵人,光宗耀祖。
虽然她知道太子对她真的用了心,但是,人生光有爱情是不够的。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太子能够明白。”
苏昙说,“太子贵为一人之下之尊,什么都不缺,当然视感情为生命最重。我们和太子不一样,他身在皇家,自然没有家族的生存顾忌和生活担忧,但对我们这些平民来说,感情有时只是奢侈品。自己和家族的温饱和生活更重要。”
甄虹和小蝶默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苏昙无情呢?还是理智呢?
是势利呢,还是成熟呢?
小蝶不由想起自己的“母亲”,终日无争地茹素念佛,唯一的愿望是和自己的孩子相依为命。
而自己虽然不是真的小蝶,但为了不可能的十三阿哥的感情,抛下唯一的母亲,如此任性,倒底是对是错?
但是,追求自己所爱,是自己来这个世界唯一的目的,虽然为了母亲留在她身边平安默默过完一生,好像是尽孝又比较平安,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是穿越来的,所以没有家人、生活和未来的牵绊。
于是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了感情上。
事实上,在现实中生活的人,怎么可能纯粹讲感情这么简单。
所以有了“宁可在宝马车中哭泣也不愿和你骑脚踏车出去。”的豪言。因为生活是现实的,光有感情是不够的。
而事实上,如今现实的生活,就算感情也是奢侈品,有时比金钱还要难得。
“可皇上为你宁可废了太子!太子依然被囚于宗人府,听说太子对你依然难忘,甚至不吃不喝,以示抗衡。”
苏昙难过又无奈,“和皇上谈太子是大忌。谁开口谁就被罚。所以宫里没人敢求情,就算是娘娘和阿哥也是,更别说是我,如果我提了,恐怕皇上会更生气,对太子反而更不利。”
其实,她看得出,皇上还是为太子的事很烦恼,也为自己的事很烦恼。于是有了这次岫云寺之行。
也许吧。
对现实的人来说,明哲保身的道理,苏昙深谙。
顿时,三人沉默。
“你喜欢太子吗?你喜欢皇上吗?”
这是苏昙走时,甄虹最后的问题。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这是她最后的回答。
甄虹和小蝶都无语。
苏昙刚走,一个小沙弥又来了,“绯红施主!方丈和皇上有请。”
甄虹大吃了惊,没想到皇上要见她?!
她当然猜出是所谓何事。好吧,虽然自己不想再管太子的麻烦,但既然撞上了,就随缘吧。
她匆匆写了几个字,交给他,“请先交给皇上,说我刚做好功课,随后就到。”
好,小沙弥拿这纸先走了。
方丈室。
皇上看着小沙弥拿来的纸,盯着上面的字,不解——
“三个月零十天”。
这是什么?
他看向文觉禅师。
“看来要请教施主本人啊。”文觉禅师说,“皇上,绯红施主已经到了。”
“宣。”
皇上此次来寺,一来是陪苏昙进寺祈福还愿,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太子。
太子是他最爱,从小在身边一手带大。
搞到父子如此地步,他也十分心痛。
每当有烦恼或解不开的难事时,他就会想到寺庙来。
寺庙有佛菩萨、有历代先祖、有智慧如海的高僧。
就算不是,只要在这香烟袅袅之地,静静待上片刻,自然会有灵感和收获。
正巧和禅师寒喧谈及绯红也在寺中闭关修行,想到她种种预言的本事和悟性,就突然想一见,听听她的见解。
拜见过后,绯红站立一边,等皇上开口。
“想必你已经知道朕要问你什么了吧。”
皇上说。
绯红惶恐忙说,“民女在寺闭关,只知道每日抄经念佛,实在是孤陋寡闻的很,怎么会知道皇上的事,实在让皇上见笑了。”
“那这个?”皇上扬了扬纸,“又是什么?”
哦这个!
绯红笑,这几日看古人的修行札记,有一篇倒是很有趣,就记录下来。
是这样的——
有个贵族家的独子爱上了一个艺伎。
那贵族家当然反对,因为他们的儿子前途大好,将来还要做官,怎么可能和一个出身地位的艺伎在一起毁了他的前途。
可那个儿子和艺伎真心相爱,对她是一往情深,怎么也不肯分手。
他父亲实在气愤,打算杀了那女子,让儿子死心。
但他母亲却完全相反,阻止了他父亲。
说了下面一番话:
你也曾经年轻过,你认为爱情是什么呢?
爱情就是三个月零十天。
如果两个年轻人在一起,爱情就是短短一百天的激情。
但如果你要拆散他们,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那爱情就是永远。
虽然除掉一个艺伎非常容易,但可能的结果却是也除掉了自己的儿子。
就算勉强活下去,儿子会带着对她的爱记挂一辈子。
绯红说完,看着皇上。
事实上这哪里是什么札记中的故事,那是甄虹在现代看过的一出韩剧中的情节。
当时就觉得这段故事非常有道理,所以一直暗暗记在心中。
在现实中,如果遇到劝慰失恋或感情的问题时,她就常常举这个例子出来。
现在,这个故事又派上用场了。
原来这就是“三个月零十天”的故事啊。
文觉禅师在一边微点头,这个绯红,虽说在这里闭关,没想到竟然对外面的大事这么灵通。
而太子和她没什么交情,大家都不敢为太子求情,她竟然很大胆也很婉转地求起情来。
“皇上,民女年轻无知,怎么也无法想明白和领略这一百天的爱情,这些天一直在参悟这个故事,百思不得其解。”
绯红见皇上不语,试探地说,“皇上是过来人,感情和阅历丰富又睿智,所以民女斗胆把它写下来,求皇上开示。”
你确实很有悟性。
皇上看着她。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涵义呢。
“民女一直以为,世间事大都如此,得不到的朝思暮想,得到了不过如此。但这感情之事嘛,古来的小说都是爱恨情长,生死契阔,就算生离死别、来生来世也都要在一起。真的是这样吗?”
绯红继续说,“连修行人也说: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纵使民女终日参禅,也实在不得要领啊。”
皇上摆摆手,绯红识相地沉默了。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突然跪下,取出皇上曾赐的那个玉穗子,“皇上还记不记的这个亲赐的玉穗子!”
“绯红!”皇上喝她,“你可想好了,这是给你如朕亲临的免S金牌,不能随便使用,你可想清楚!”
“民女想得很清楚!愿将这免S金牌换一个人!”
“你可别后悔。”皇上接过穗子,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