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无极同人——江山美人》片刃若雪

5、梦醒

　　夜里，无鸾做了一梦，梦里有一轮巨大的月亮。
　　那月很美，很亮，流淌着银子一样的乳柔，细细软软的温柔，就象是少女脸上素净的光滑。
　　借着明媚的撩人月光，他的赤足踏在翩翩的苇叶上，那些叶子被风吹得高高低低，流动着仿佛是寂寞仿佛是温柔的雪银，涤荡着他眼中的迷茫。
　　苇叶越来越密集，繁荣茂盛，然后又枯萎。
　　月光中似乎有什么攀了上来，鬼魅的抓住了无鸾的衣袍，然后白色的袍子就染上了赤烈的颜色，似乎是茜素红。
　　他有些诧异的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他退了七步。
　　已经没有路，却始终无法摆脱那些纠缠着的茜素红，那些热情浓稠的色彩。
　　他皱起了眉，然后渐渐看见一个极美的女人，她炽热的红着，乌黑的长发象缎子一样流淌在虚空中。她向他，伸出了手。
　　“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
　　有歌声远远的传来，那声音清清柔柔，是少女的优雅，却带着一些远方的悲凉。
　　无鸾侧耳，只能依稀辨认着那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
　　无鸾的心渐渐荒芜起来，似乎有热热的潮从眼中滋生。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那些浓烈的红就向他敞开了怀抱。鲜艳的色潮中，白色明亮的月光轮很快失去了温柔的光芒，似乎所有的影子也逐渐灰蒙黯淡，匿逝于虚无之中。
　　细细的脚步声。
　　有黑色的小兽跑过，暗淡的月光中，它却越来越白，拖曳绒长的尾，白得发亮。
　　它抬起头，望着无鸾，一双狡黠的漆黑眸子，闪闪发亮。
　　“小欢……是你么？”
　　包裹在那一片热烈的茜素红之中无鸾，挣扎着，问了出来。
　　没人回答。
　　小兽望着他，然后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开了，越来越远。
　　无鸾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方向，他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却发现他迈不开脚步，一步也无法迈开。他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融化在了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茜素红之中，失去了形状与力量，永恒的沉溺，越来越深。
　　头痛欲裂。
　　“不！”他大声喊了出来。
　　他伸手去抓，从那些浓烈汹涌的红中，伸出了手抓向了那些飘渺的虚无……
　　无鸾一颤，有些畏惧的睁开眼，看着指掌中的一只小小的手，仿佛一片温软的玉。
　　他躺在暗花锦绣，丝软稠叠的大床上，他的怀里是小小的无欢。无欢姿势很是不雅的把一条腿跨在无鸾身上，脑袋却钻进了他胸前敞开的襟口里……很象个讨奶吃的娃儿。
　　“这里……是白棠宫？”无鸾红着脸把无欢从自己的怀里拎了出来，小家伙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停地揉着眼睛。
　　“嗯嗯。”
　　无鸾有些诧异的四下打量了一番，华美的宫殿中，灯光眩亮，锦幔憧憧。地上是由珍贵雪蚕丝织成的暗花地毯，摆放着许多造型各异的小金器与和田玉器，尺高的红珊瑚，夜明珠随意洒落其间。这些华丽东西，虽不会被身为当朝太子的无鸾看在眼里，但乍见到那么多折射出流溢幻彩的明珠宝器，他还是觉得有些眩目。
　　“叔叔对你真好。”尽管是不以为然，无鸾说话的口气还是有些酸酸的。这些年来，他也没少给无欢送礼物，无欢表面上是挺喜欢的，但总在他走后就随手丢了，倒不及厉王这些年来收集的各种珍贵的小玩意，留在无欢身边长久。他的这个宝贝弟弟，聪明伶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喜欢那些浮华而无用的东西。
　　“叔叔向父皇请旨了，说要带我回北疆。”无欢忽然道。
　　无鸾急道：“父皇答应了？”
　　“父皇讨厌我嘛。”无欢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望进了无鸾的瞳孔，“哥哥为什么不问我答应了吗？”
　　无鸾一怔。
　　“哥哥知道父皇讨厌我，所以如果叔叔向父皇开了口，父皇应该不会拒绝吧。哥哥是这么想的吗？明知道父皇不会拒绝，却偏偏要这么问……哥哥并不想问我是不是也想随叔叔走，对吗？”
　　“……”
　　“我收了叔叔的礼物，哥哥就觉得叔叔是对我好了吧。哥哥昨夜去见父皇，回来那么晚了，却不回东宫，跑到这白棠宫来，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连叔叔来过都不知道。哥哥是太子，父皇有什么决定，怎么也不会瞒着你，所以……所以……今天……”无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咬紧了薄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哥哥今天是来送我的，对吗？”
　　“小欢，你胡说些什么！”无鸾脸色大变，手足无措的把弟弟搂住，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真的不知道！小欢你别乱想，我一会就去问父皇。小欢，你的身子那么弱，这些年一直离不了药物，北方的气候太过恶劣，你受不住的。父皇他，他要真的答应把你送给叔叔，我……我就带你走！”
　　“可是，哥哥不是把我当包袱了吗？”
　　“没有！昨晚父皇召见我，只说让我同太常大人一起处理政务，以后应该会很忙，很少有时间来白棠宫了，我是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小欢，你是我惟一的弟弟，哥哥怎么也不会嫌弃你的。”
　　“借口！哥哥讨厌我，我还是随叔叔去北疆好了。”
　　“小欢，我现在就去问父皇去！”说着，无鸾翻身下床。
　　“哥哥。”无欢伸手抓住了无鸾的袖子，急道，“我是骗哥哥的啦。”
　　“呃？”
　　“哥哥别去找父皇啊，要是他知道我拿了叔叔那么多东西，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我的。”
　　“……小欢，以后别再说要跟叔叔去北方的话，好吗？”无鸾轻叹了一口，伸手在无欢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啊！哥哥很讨厌啊！”无欢抱着头，委委屈屈的道，“哥哥最坏了！有了女人就不要弟弟了，还有昨晚半夜跑过来，还臭烘烘的钻进了我的被子……”
　　“我什么时候有女人就不要弟弟了？还有，我哪来的女人啊？怎么又臭烘烘的钻你被子了？”无鸾只觉得脑袋有点大。他不就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嘛，招谁惹谁了？一觉醒来，还被自己的小弟“血泪控诉”。
　　“怎么没有！你还打我！”无欢气呼呼的跳了起来，指着自己光洁如玉的额头，“你刚刚打我了！还有，还有，我睡的那么舒服，天没亮就被你弄醒了！”
　　“我哪有打你了？谁叫你这小家伙没事骗我，我，我……”
　　“骗你又怎么样？谁让哥哥见到个女人就神魂颠倒的……婉儿！哼，我的脚还在痛呢，狠心把年幼的弟弟丢在那么高的树上，自生自灭，要是不小心摔伤了怎么办？”说着，无欢示威的蹬了蹬脚。
　　“……小欢，你的脚还痛吗？”
　　“现在才关心，哼！要是腿残了……哼哼！我长大以后可是要娶绝世大美女的！”无欢傲然道。
　　“好啦，好啦。”无鸾笑着拉起了弟弟的手，“不是没残吗？我弟弟虽然年纪小，本事可大着呢。别说区区一棵树，那么高的宫墙，不也随着他的笨哥哥跳了那么多次，连皮都没蹭破过吗？”
　　“……”
　　“弟弟腿上受了伤，哥哥怎么不心痛？不过太医不是说了吗？骨头什么的一点事都没有，血是流了一些，据说是踢人家马车门时，被木屑挂破了一点皮，然后就娇滴滴的在床上赖了七天。”
　　“谁娇滴滴的在床上赖了七天！分明是哥哥不许我下床，派人日夜看着，还逼我吃那些苦死了药，呜。”
　　“良药苦口嘛，我不就是怕我家小欢万一成了瘸子，长大以后娶不成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嘛。”
　　“哼，要是我娶不成大美女……哼，要是那样，我就，我就……”
　　“呃？要是小欢将来娶不成大美女，怎么办？”
　　“那我只好将就一点，娶哥哥好了。”
　　无鸾楞了，看着无欢的眸子，两泓静谧的黑，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小小的孩子，眼底眉间尽是傲挑之气。无鸾的心似乎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了内心深处无奈的叹息声。
　　曾几何时，他的心竟变得如此茫然……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