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之篇》eggy-hab

6、第 6 章

　　I

　　庆典开始。罗尔亚王罗塔恩高坐王位上，接受从各城郡来的祝福和贺礼。音乐不断，歌舞不断，列席的大臣与将军们也都看得不亦乐乎。不过，庆典的主角似乎心不在焉，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没错，他正在等待为这个典礼、这个国家添上一笔的关键人物的到来。

　　一个侍卫从旁门走入，在一个身着上臣服饰的男子边耳语片刻，男子一惊，连忙跑到王座边上传话。罗塔恩先是一阵欣喜，接着晴转多云，多云转阴，浓密的乌云布上额头。

　　“陛下，究竟……”

　　“远道而来却被拒之门外，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没有君子之度？”

　　“是，遵命。”

　　罗塔恩脸部肌肉不为人察觉地抽动着，没想到那两个从他父王时代起就水火不容的魔王居然真的结成了联盟。这下不仅没法达到原先的目的，还被摆了一道。

　　不过，倒还有点令人期待，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传闻中的……

　　“迷迪、赫姆斯两族使者参见——”

　　殿内一片哗然，随即寂静笼罩。乐师的指挥也在半分钟的沉愣后才重新示意开始奏乐。

　　拉斯提亚身着大将军礼服，缓步入殿。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冷俊，但那一等一的眉清目秀却是不容否认，殿中的女子们无不发出了惊叹声。

　　“罗塔恩君王，我代表我王感谢贵国的专程请柬，同时向您登基500年表示由衷的祝贺。”

　　王座上的罗塔恩注视着拉斯提亚，两千多岁就已任职大将军千年，恐怕不只是一个强字可以形容的。那个诡计多端的迪西卡尔特地让他来不知是否有什么企图。

　　寒暄了几句，罗塔恩的表情却明显在等待着另一人。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引见另一人。”拉斯提亚微微行礼，走向大殿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做出“请”的动作。

　　“谢谢，拉斯提亚大人。”伴着柔亮的声音，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伸出放入拉斯提亚掌中，一袭白色王族礼服勾绘出绝美的身材翩然而入。丝质秀发顶端的精致王冠与大殿内无数灯光相映成辉，但更熠熠生辉的是那令天地都要赞叹日月都要羞愧的容貌，红宝石瞳孔摄人魂魄般地璀璨迷人。

　　迈着华贵的步伐来到大殿中央，雅优雅地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礼。

　　“谨代表吾王赫迪萨向罗塔恩君王表示祝贺。不过本是不请自来，还请罗塔恩君王见谅。”

　　悠扬如乐曲的声音慢慢从粉嫩的唇间奏出，继之以一个甜美的微笑，霎时，全场为之倾倒。乐师们一时间乱了节拍，时不时还有从人手中滑落的酒杯落地而碎的清脆。

　　王座上年轻的王惊呆地盯着那超越任何想象的美貌，半晌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你就是赫姆斯族的王妃加葭雅么……今日一见这魔界第一的名号果然不假！赫姆斯王妃远道而来，想必旅途劳累了吧。来人！给赫姆斯王妃以及迷迪大将军赐坐，并准备最豪华的房间！”

　　沐浴在全场男女的目光中，雅与拉斯提亚悠然入座。那个上臣来到还在恍惚中的罗塔恩身边，连呼几声好不容易才唤醒了主君的意识。

　　“卿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从第一面起，罗塔恩似乎就已经有所打算。

　　“臣的意思是……陛下不要乱了分寸。”这样的美人摆在眼前，罗塔恩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已经不止是赞叹了。

　　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上臣心有顾虑地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接下来的庆典中，那年轻的主子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红发的倩影。

　　“加葭雅，我进来了。”庆典告一段落，雅和拉斯提亚被指引着来到各自的房间。不过，没过多久，拉斯提亚就出现在了雅的房里。随便张望了一下，拉斯提亚就发出了感慨。

　　“加葭雅，我有些羡慕罗塔恩对你的优待呢。”他挑了张红木椅子坐下，比划着抱怨了一下自己房间与这里的差距。

　　雅发出小小的惊讶，“那真是委屈您了，没想到罗塔恩君王在这种问题上都沉不住气呢。要不拉斯提亚大人今晚就留住此地？妹妹我是不会介意的。”

　　雅轻轻笑开怀，弄得拉斯提亚满脸无可奈何。要是真与她同睡一室，传出去被赫迪萨知道了，自己岂不是要被他煮着吃了！即使只被迪西卡尔知道了，估计也会被蒸了。

　　一阵玩笑过后，两人渐入正题。

　　“这王宫里，恐怕真是有天界人来过。虽然气息已经很淡，但确实存在。”结界中，雅慢慢道出。庆典之时，她可没有光顾着欣赏歌舞，不为常人所察觉的火精灵飞遍了整个王宫，将消息传回她脑中。“不过，火精灵原本就不擅长传信，这种时候要是翡翠大人在就好了。”

　　不经意的提及，拉斯提亚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对了，前阵子听说你去人界调查翡翠之事？”

　　“嗯，翡翠大人……弗蕾妮大人在天界时出了点事。”雅点点头，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所以，风御使从缺的现在要是真发生了界间战争，后果不堪设想。虽然有云妲代理，但元素之力光凭精兽实在难以抵抗大规模的冲击。搞不好会使整个精灵界平衡崩溃。”

　　“……比五千年前更严重么？”拉斯提亚神色凝重。五千年前的事对于精灵界就如同禁忌。

　　雅默然，好一会儿重新启口。“五千年前的事，拉斯提亚大人怎么看？”

　　被问的人显然愣了一下，带着紧张的味道，“那件事，那种力量，怎么看也不像是精灵界人所为。即使是元素界，除了那位大人……”

　　“果然，拉斯提亚大人也这么想。”那位大人指的是谁，再清楚不过——光御使白曜。

　　“可是，我们对于那位大人知之甚少，还有他为什么介入五千年前的事也无从得知。加葭雅，这件事你告诉火御主了？”

　　“人界被毁一事，迪萨已经知道了，但那位大人的介入还没。不过，此次行程之后也许……我向您说过人界那赫姆斯族一家之事吧，他们恐怕与那位大人有过接触。而且，那晚有位金色长发女子出现在我的梦中。”

　　拉斯提亚大吃一惊，能进入御使睡梦中的，力量之大不证自明——当然，他还没幼稚到认为那只是雅日有所思的结果。“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也许他，不，她……”

　　话语突然中止，因为两人察觉到了一股靠近的气息。有节奏的敲门声后，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赫姆斯王妃陛下，吾王有请。”

　　雅与拉斯提亚稍稍对望，两张脸上都一副“该来的来了”的表情。

　　“那么，我先回去了。加葭雅，”拉斯提亚压低了声音，“还是小心点为好。”

　　“嗯，我知道了。”雅甜甜地一笑，自信而又大方，接着转向那位来者，“我这就去，请大人带路。”

　　就如所有的王宫那样，王的寝宫总是在内部，周围被各嫔妃们的楼殿包围。这位罗尔亚王虽然只在位了500年，但看来已经妃子成群了。

　　果然，魔王都这样，好色这个词光用在迪萨身上好像不太公平呢。雅边走边想。当初去迷迪艾尔王宫时，虽然迪西卡尔还没到带着邻国王和王妃去参观自己后宫的地步，但光从他得意洋洋地介绍整个王宫布局时，后宫所占面积之大中就略知一二了。

　　“这边请。”那人敲了敲门，得到屋中人应答后，为雅开启房门，接着自己就退下了。

　　雅步入房间，一瞬间，感到屋内空气的异常。那应该是罗塔恩的起居室，宽敞的房间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精致的家具，一边半开的门中，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张华丽的大床。

　　“赫姆斯王妃，请这边坐。”罗塔恩很有绅士风度地将雅请到沙发上，上了茶后便将侍女摒退，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

　　“我让人准备的房间你还满意吗，赫姆斯王妃？哦，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吗？”

　　“当然，请便，罗塔恩君王。我本来就不在受请范围内，却还得到了这样的厚待，怎能不满呢？”雅端起骨瓷茶杯，靠近嘴边闻着红茶的清香，但那香气却不纯。脑中，雷克斯的声音立刻响起。

　　“雅，别喝，里面有东西！”

　　蹙了一下姣好的眉，雅又将杯子放回桌上。接着轮到罗塔恩皱眉了。

　　“加葭雅王妃，难道你不喜欢罗尔亚产的红茶吗？”

　　“并不是，”雅优雅地回视面前的男子，那姿态不得不再一次令罗塔恩倾倒，“只是这茶似乎加了些香精，而不巧，我对这些东西特别敏感。”

　　“怎么个敏感法？”罗塔恩故作好奇。

　　“这个嘛，”雅屈指轻轻托着下颌，“您应该听说过前些年赫姆斯菲尔王宫失火一事吧，那件事其实就是我王不小心在我的食物中放错了东西导致的。”

　　回想起当初的事，雅不由得微微一笑，可这笑容背后的意思却令罗塔恩绷紧了神经。加在茶中的迷药看来是没法用了，一招不行就换下一招。

　　“对了，赫迪萨王最近还好吧。”

　　“托您的福，我王近来一直很好。只是国内事务繁忙，抽不开身，才派我代之表达祝贺。”

　　罗塔恩在脑中回忆着赫迪萨的长相，记得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在内战中见过，只记得黑发金瞳——赫姆斯族的标志相貌，更具体的就记不清了。

　　“他没有交代你做些别的事？”罗塔恩眯起眼。

　　“唉？罗塔恩君王何出此言呢？”雅睁大了眼，心里却暗暗想着，这位年轻的王终于要露出叫她单独前来的目的了。

　　罗塔恩舒服地靠在沙发中，笑容中带着阴邪，“赫迪萨王和迪西卡尔王虽然聪明，但你们算错了一件事——这里是我的地盘，要做什么由我说的算！”

　　指头搓响，立刻，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冲进门来，整齐地站成一排，将房门堵住。

　　雅依旧不慌不忙，面带微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般，“罗塔恩君王，您这是做什么呢？”

　　冷笑着，罗塔恩从沙发中站起，缓缓走到雅的跟前，“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你们两族同时派来使者，分明就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罗尔亚的领土！”

　　雅轻微地笑出声，“所以您就想扣留我，好向我们两族威胁？”顿了顿，雅观察了一下的罗塔恩，清美的嗓音接着说出了更令他吃惊的话，“不，其实您是想要把我交给天界，好获得他们的援助吧。”

　　罗塔恩的脸色开始难看，“你……你在说什么……”

　　“罗塔恩君王，您还想隐瞒下去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造物系的大天使长吧。”

　　被说中的表情浮上罗塔恩的脸面，虽只有一瞬间，但雅确信了心中的想法。吉麦艾尔，人界和魔界的事果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突然，罗塔恩放声大笑起来，对着悠然的雅说到，“名不虚传啊，加葭雅王妃。你应该察觉到这里的异样了吧，那么，你知道我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呢？”

　　雅看着罗塔恩，这房间内布有咒文封消的魔法，一进屋就察觉到了，“您该不会是想把我杀了取我的项上人头吧。”雅地语气格外轻松，好像根本不关她的事。

　　“没错，我确实有过这打算。但是，我改变主意了。”罗塔恩伸出手，勾起雅地下颌，“魔界第一的美人就这么杀了岂不是太可惜了？至少也先让我尝个味道。”

　　罗塔恩的脸凑了上来，冷不防被雅挡开，“我是赫姆斯的王妃，请您自重！”接着摆开他的手，“而且，我不喜欢被人动手动脚。”

　　“恐怕由不得你吧。”罗塔恩用眼睛的余光示意了一下墙边的士兵，一个士兵马上拔出剑，但却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雅小小地惊讶，耳边传来罗塔恩的声音，“听说加葭雅王妃武艺高强，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要是你敢动一下，那边的人可就要人头落地咯。”

　　“然后，罗塔恩君王便对外宣称这是我所为，名正言顺地将我扣押？”雅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只是含着不愉悦的成分。

　　“我又该称赞你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敢轻敌，这屋里的咒文封消比大牢中的还严密。所以，乖乖听话吧，美人。”

　　罗塔恩的唇又靠近了，但这回打断它的是雅的笑声。

　　“您的准备果然周全，罗尔亚士兵的忠诚也的确可嘉，但是我只能说遗憾。”

　　“哦？怎么说？”

　　“因为您到底还是轻敌了呢。”话语一出，罗塔恩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得背后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拔剑的那士兵正捂着自己的手，而剑已经掉落在地上，从剑柄到剑身都熊熊燃烧着。

　　“怎么回事！”罗塔恩顾不得王的面子，气势汹汹地问道。

　　“所以我说您轻敌了，这咒文封消岂能简单地封去我的魔法。”雅从容地说道，“而且，您难道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以您一族之力，能抵挡得住我们两族的联盟吗？”

　　“我们有……”

　　“罗尔亚有天界的一臂之力是吗？但您能肯定天界不是在利用你们？”

　　罗塔恩不以为然，“你这么说有凭证吗？”

　　“罗塔恩君王，请您不要忘了我曾经是天界之身。天界上层的有些想法，我知道的应该比您多吧。那吉麦艾尔大天使长，可不见得是正人君子。”

　　罗塔恩有些茫然了，接下去的话更令他震惊。

　　“不瞒您说，天界上层已经有不少人提议攻打魔界了，而他们正想利用您打开缺口。”雅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如果到时看着罗尔亚被天界侵占，倒还不如由我们魔族自己来了结。”

　　“你们，果真就是窥视着罗尔亚！”

　　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回过头，“您应该也听闻过拉斯提亚大人的英勇吧。他与我都是习武之人，却都不是喜武之人，但若形势所迫，我们也只好不得已出兵统领魔界对抗天界。您应该清楚我们两族的联盟要攻下您的国家有多么容易。”

　　罗塔恩不语，看着这位深藏不露的女子。突然，雅露出甜美的微笑。

　　“但是，我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所以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也为了您的子民。”雅信步走到门口，身材魁梧的士兵们下意识地让开了道。“那么，我告辞回房歇息去了。祝您有个好梦。”

　　出门往回走了一段，发觉熟悉的身影等着她。

　　“拉斯提亚大人，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拉斯提亚开玩笑地笑着，“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遭殃了。”接着恢复了正经，“没发生什么吧。”

　　“嗯，只是烧了把剑，有个士兵略微烫伤而已。”雅看着拉斯提亚有点嗔怪她用了不该用的力量的表情，接着解释道，“我要是不出手，估计罗尔亚的王现在已经被小雷烧成灰了。”

　　拉斯提亚笑出了声，“真是头爱激动的狮子呢！我的瑟勒斯好像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呵呵。对了，我还真有些口渴了呢，说了好多话，却连口茶都没喝。”

　　两人边聊边走在宽敞明亮的过廊中，而此刻罗塔恩却在房中烦恼不已。加葭雅的话是真的吗？自己难道一直走错路了吗？究竟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