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41、第 41 章

　　既有外人在旁，华吉祥也不好意思再与重七叶谈情，只得暂时噤声，将沙荆唤来问话，才知道竟是姬阡陌府上小厮白芙深夜登门，问他何事却又不肯详说，只一味磕头哭着求见华吉祥。彤儿见夜深了，本不愿理他，却怕姬府当真有事耽误了，这才央着沙荆速来报信。

　　华吉祥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转头看向重七叶，道：“这大半夜的，他们府上能出什么幺蛾子？”

　　重七叶含笑摇头，却伸手拉着华吉祥起身，轻轻在她背上推了一把。“有什么事情，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华吉祥虽然不愿意错过与重七叶促膝长谈的美好夜晚，却也怕姬阡陌有事自己担待不起，只得一路愁眉苦脸得晃到了前院。院子里彤儿打了两盏灯笼，白芙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庭前的青石砖上，正挂着泪珠子哭得梨花带雨，见华吉祥远远走来，也不说话，只一连串地重重磕头，待华吉祥疾走几步扶他起来时，额上已是蜿蜒流了一道鲜血。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虐待自己！”华吉祥接了彤儿递过来的帕子，轻手轻脚帮白芙擦额前血迹，却见那孩子脸颊高高肿起，印着通红的掌印，忙问白芙是受了谁的委屈。然而白芙却不说自己，又顺势要跪，只哭着求华吉祥救救姬阡陌。

　　华吉祥更是奇怪，想她一介白丁，凭什么去救瑞安王的小儿子、三皇女的座上宾？她这话还没问出口，便听白芙断断续续哭道：“主、主子……被三殿下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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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扣下？”华吉祥一惊，又让白芙说清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竟是姬阡陌生辰，掌灯后三皇女按旧例接他过府贺寿，只不知为何姬阡陌情绪不佳，席中接连闷声饮酒。白芙劝了几句，便被三皇女呵斥奴大压主，连主子多喝几盅酒也敢嚼舌，又使侍从将他架了出去。他在门外候了半个时辰，唯恐姬阡陌醉酒伤身，壮着胆子求见，却反被三皇女府上的侍从捉住，狠狠掌了嘴，又将他赶了出去，说是姬阡陌今晚便歇在三皇女府，令他自行回去。

　　华吉祥这才明白白芙为何脸颊又红又肿，不禁怒道：“姬阡陌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掌嘴，也不是什么好主子，你管他是死是活？”

　　“不、不是！”白芙连连摇头，情急之下一把扯住华吉祥的袖子。“公子、公子他……他看不见……”

　　华吉祥闻言一怔，一时间竟有几分失神……那个骄傲、俊美、时时刻刻都不会低头服输的少年，太过要强，也太过倔强，所以才会经常被人忘记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这个世界的啊……

　　“走吧，我领你去看看。”华吉祥无声叹息，想她一介白丁，能不能进去三皇女府都不一定，去了也是白去，但又不能眼看着白芙担惊受怕，便只好拍了拍被他揉皱的衣襟，转身吩咐彤儿知会重七叶一声，随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白芙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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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芙一路小声啜泣，华吉祥则是一路冥思苦想，待到了三皇女府邸外，抬头看着那一人来高、张牙舞爪的汉白玉石狮子，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真的无能为力，只得转而安慰白芙道：“小芙儿别担心，三皇女与公子相识多年，向来以礼相待，今日想必也是发乎情……那个……”

　　华吉祥暗暗翻了个白眼，实在说不出“止乎礼”那三个字来，任谁将清清白白的男子留在自己府上，又将人家的随侍小厮打发得远远的，想必总是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白芙一听，果然哭得更凶，愁得华吉祥暗暗扶额，壮着胆子去敲了三皇女府的偏门。

　　门内许久没有回音，华吉祥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正要再敲时，却听门内有人扯着嗓子吼道：“这时候来的只怕是明月楼的公子们，你个死门衙子，还不快去应门，倒在这里凉快！倘若败坏了主子的心情，有你好果子吃！”

　　随后有女人低沉应了一声，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华吉祥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踏在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眼珠子微微一转，却在府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同时，拉着白芙躲进了拐角处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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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深秋，是姬阡陌十八岁生辰，上弦月静悄悄、冷清清地挂在东天，倒衬得星辰璀璨、熠熠生辉。本应是万籁俱寂的夜半，三皇女府邸外的小巷子里却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离得近了，才看出是一排极精致的软顶小轿，由粗壮的轿妇扛着，两边跟着样貌清秀的随侍小厮。

　　三皇女府宅的偏门悄然打开，守门的仆妇们低头袖手立在过道两侧，唯恐惊扰了神仙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一眼银丝勾勒百鸟图的精致异常的轿脚。

　　直到最后一顶轿子消失在回廊拐弯处，一众仆妇才纷纷抬起头来，有那胆子大些、头又抬得早的，甚至看见了最后那顶轿子的背影儿，却是不同于前面几顶轿子的百鸟，而是用不知什么线绣出的鸾鸟图，在星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一串轿子顺溜停在内院外墙，各家小厮连忙上前掀了轿帘，扶自家公子下轿，然而那最后一顶轿子却似有特权一般，直接穿过花门，抬进内院后又走了数百步才轻轻落下。轿子外随侍的俊秀小厮轻车熟路地打起帘子，掐了把一旁似乎还在发愣的个头稍高些的小厮，那小厮无奈地眨眨眼，这才伸出手去扶轿里的人。

　　轿子里走出的年轻公子穿了条绛红色迤地长裙，领口开得极低，露出线条流畅的肩头和精致锁骨，容貌妖冶而绝美，眼角一睇一瞥间流露出万种风情，在宫灯隐约的映射下，竟仿佛暗夜里妖娆绽放的夜来香，勾得人失魂落魄、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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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公子，请随我去里面暖阁稍候片刻。”白锦绣刚刚站定，便有大约是管事模样的女子前来迎接，说完不知是怕唐突了佳人还是怎的，竟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其他公子已由下人领着先去献艺了，您自不能与他们一般。”

　　顶着这“明月公子”的名头，想不要特殊待遇都难……白锦绣眼波一敛，掩着唇笑道：“那锦绣就多谢胡管家的照应了，兰竹、华……画眉，好生抱着我的琴。”言罢也不看后面那人额前冒出的几丝冷汗，与胡管家穿过一条花间小道，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定是三皇女府上的常客。

　　远远一处庭院里传来丝竹乐声，想必就是三皇女设宴的地方。白锦绣前脚步入暖阁，胡管家后脚就跑去厅堂找主子邀功，这暖阁的设计极其精巧，与厅堂只隔了一道木制的屏风隔断，又罩了纱帘，平时放下隔断，便成了单独的两间屋子，需要时打开隔断，又成了一个偌大的开间。

　　少时有人来奉茶，又推开了木隔断，只留了层鹅黄色纱帘，外间的声音清晰可辨，甚至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声乐不绝于耳，其间更是夹杂着吵闹人声，白锦绣垂眸不语，端起茶盏来用白瓷盖轻拂着淡黄色的茶汤。

　　他身旁随侍的小厮一人沉默调琴，另一人却不时用眼睛偷瞄帘子外面，抓耳挠腮的样子看上去活像只不安分的猴子……蓦地，帘子外忽然有人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用手撑着桌子，背却挺得笔直，隔着纱帘好像一杆随风扶摇的楠竹。

　　姬阡陌……

　　华吉祥眼睛一亮，正要长舒口气，却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有人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