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吉祥》溯情

27、当差3

　　“陌儿不必多礼。”三皇女急走几步，双手架在姬阡陌手臂上，顺势扶了他起身，又含笑拍了拍他白如羊脂玉的面颊，柔声道：“东海御寇时出了些小麻烦，直拖到此时才来看你，陌儿眼下如此生分，是生本殿的气了？”

　　“小……麻烦？”姬阡陌完美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大惊失色地反握住三皇女的手，急声道：“三殿下受伤了？伤在何处？用没有请御医看过？”

　　三皇女见他惊慌失措，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摇头道：“不碍事，陌儿不用担心。本殿戎马十余年，那小小海寇也敢扰我泱泱大燕，不过自掘坟墓罢了。”

　　姬阡陌这才松了口气，轻声叮嘱着三皇女保重身体，引她往书阁小坐。三皇女一手牵着他，另一手勾勾手指，令随扈快步上前，将一只长方形锦盒交给府内随侍小厮。“本殿前些时日问陌儿借的书，现今物归原主。”

　　“三殿下出征在外还不忘了读书？”姬阡陌微蹙着眉心，脸色似怪似嗔。“征途漫漫，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三皇女见他难得的娇嗔模样，也甚为欢喜地调侃道：“征途漫漫，若没有陌儿四处寻来的孤本古籍，本殿怕不出三日便被闷死了……”

　　她话说一半，忽然注意到书阁外束手躬身的华吉祥，不由神色一怔，但终归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领着姬阡陌继续往书阁内走去。“本殿听说昆仑堡前堡主路安远的夫君江休宁甚好读书，堡内藏书上万，不知陌儿此番前去，可有搜集些拓本回来？”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姬阡陌低低得不知说了什么，惹来三皇女一阵大笑。华吉祥候在阁楼门外，头埋得极低，努力扮演着低眉顺目的使唤丫头，心中暗忖那姬阡陌收集藏书竟是为了讨好三皇女，又偷偷庆幸着不用再贴身服侍那随时要人命的小祖宗，却全没看见三皇女路过她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姬阡陌与三皇女在书阁内相谈甚久，直至正午，又在园内凉亭中摆了午膳。二人都是富贵出身，教养极好，除了贴身小厮布菜时发出的细小声响外，竟无一人开口，正是“食不言、寝不语”。

　　华吉祥正暗暗赞叹，忽见三皇女竟亲自夹了箸元宝青瓜送至姬阡陌碟内，徐徐说道：“近日天干物燥，多吃些清凉败火的，对身体有大益处。”

　　姬阡陌以华吉祥从未见识过的乖顺姿态点了点头，下箸欲夹，却不料夹至半路，那切得薄如蝉翼、鲜嫩翠亮的青瓜片又“吧嗒”一声掉了回去。华吉祥本着伏低做小的原则，连忙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偷偷摸摸地瞥。

　　只见姬阡陌窘得脸颊通红，执着筷子的手臂僵在半空微微颤抖，而一向骄阳跋扈的眼神竟有些无助与瑟缩，躲躲闪闪地不知该望向何处。

　　“不要紧的，陌儿，慢慢来。”三皇女到底是皇室出身，很是处变不惊。她放下筷子，轻拍着姬阡陌的手，柔声劝慰了几句，随后又瞬间板起脸来，厉声道：“今日主厨与砧板是哪两个不懂事的奴才？一并赶了出去，明日挑两个更伶俐的来！”

　　——————————————————————————————————

　　初时华吉祥以为三皇女说的“赶了出去”是赶出姬府，还在感叹那两人能另谋出路或许也是桩好事，直到几天后听人说起那两家老老少少连铺盖都没来得及收拾便被人连夜赶出城，才明白堂堂三殿下的意思竟是将人赶出帝都……

　　简简单单一句话，只因姬阡陌没夹起一片青瓜，便断了两家人的生路……华吉祥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轻摇着手中绣了牡丹花纹的绢扇，没注意到躺椅上原本熟睡的人不知何时竟睁开了一双美目，灿若流星的眸子隐隐发寒。“连个扇子也打不好……留着那双手又有何用？”

　　华吉祥闻声一惊，下意识松了手，绢扇直直掉了下去……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她脑子里却闪过无数念头，比如姬阡陌会不会真的砍了她的手，比如倘若她被赶出帝都会不会牵连自己那天真可人的小徒儿，再比如、再比如……重七叶愿不愿跟她一起走……

　　只是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还未曾细细思量，却有修长五指隔空探来，稳稳接住了下坠的绢扇。姬阡陌冷哼一声，又将那扇子迎面掷向华吉祥，她手忙脚乱接了过来，却被扇尾扫起的厉风拍了下面颊，立时疼得红了双眼。

　　前些日子被这小恶魔一记飞刀划破的伤口还未痊愈，这下旧伤之上又添新伤，只不知灵枢的药到底是不是那么有效，要真破了相，也不知重七叶会不会嫌弃她？

　　——————————————————————————————————————

　　华吉祥又想起第一天上工时便带着刀伤回家，淮秀眼泪汪汪地绞着手指，灵枢有条不紊地配置伤药，谢青尘看似漫不经心又数次欲言又止，而重七叶……重七叶只是柔柔揽着她，柔柔为她包扎敷药，柔柔吹了吹伤口。

　　而被他吹过的伤口，似乎……就真的不疼了。

　　“你倒还有闲心想别的？”

　　冰山小美人声音亦是极冷，华吉祥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这些天她也摸透了姬阡陌喜怒无常的性子，只要顺着捋毛倒也不会惹他动怒，因此连忙捧着绢扇讪讪笑道：“小的心里满打满算都是怎么伺候好公子您，哪里有闲工夫想些别的？”

　　“嬉皮笑脸，满口胡言！”姬阡陌冷冷训斥了两句，原先紧绷的脸色却也缓和了下来，眯着眼睛停了半响，又吩咐道：“明日宫内设宴，你随我入宫。”

　　“哎？”华吉祥一愣，想着自己来姬府打工第一日便看见了皇女殿下，而现在尚不足十日，竟能陪着老板进宫，这该是多么深受重用？只是最初对皇族的好奇已随着三皇女那句简简单单的“赶了出去”而渐渐消磨殆尽……

　　姬阡陌受华吉祥顺从奉承惯了，原以为带她入宫是天大的殊荣，会得她感恩戴德，谁知许久也未听见她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恼火，猛睁开双眸，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愿去？”

　　————————————————————————————————————

　　“啊？啊……当然不是！”华吉祥忙着表忠心，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人生于草莽，怕不懂规矩，进宫去给公子您丢脸。”

　　姬阡陌听了这话，脸色也由多云转晴，淡淡道：“那倒无妨。明日你只需紧紧跟着我，多看多学、谨言慎行，自然不会出什么过错……再说，有我带着你，你怕什么？”

　　他原本声线极冷，然而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却隐隐透出些温度，仿佛冰封千年的雪山刹那间阳光普照，皑皑冰雪、烈烈艳阳，美不胜收……

　　“今日且放你半日假，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买套合体的成衣。”姬阡陌略微顿一顿，不自然地抿抿嘴角，又小声道：“免得明日丢本公子的脸。”

　　俊秀的玉颜泛着点点粉红，华吉祥不禁哑然失笑，想着这小公子终究还是爱面子的，便憋着笑点了点头。然而姬阡陌虽别着脸不看她，耳朵却比狗耳朵还灵，听她忍着笑气息不稳，不禁脸色更红，板起脸吼道：“还不快滚？”

　　华吉祥怕真的惹毛了他，赶忙告退出了院子。她一路寻到账房。原以为没有主人家的凭条，根本没那么容易拿到银子，没想到账房大姐竟二话不问，满脸堆笑地空支了十两银子给她，不仅没立字据，甚至还问她够不够用。

　　这倒真是奇事……华吉祥叹得啧啧有声，暗道姬阡陌看着严厉，管起府内琐事来竟也有不少疏漏。她却不知她能支出银子来并非因为姬府管理不善，而是因她近几日里里外外地跟着姬阡陌身边伺候，其得宠程度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别提那些姬阡陌要将她招赘的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