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玫瑰》花重九

20、裙子

　　第20章
　　裴烦烦兴奋雀跃地跳起来：“想！”
　　宋平洲眉头一皱，威吓道：“那就闭上你的嘴巴，不要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
　　裴烦烦被宋平洲凌厉的目光吓到了，小腮一鼓眼泪就要往外冒，却在将哭未哭的时候被宋平洲一个指头抵在唇上，“唔？”
　　“更不准哭！”宋平洲道：“还记得外面那个长络腮胡的胖子吗？他最讨厌的就是爱哭鬼，凡是在他面前哭嚎的孩子都会被他生吞活剥，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如果你还想回家，就必须改了你这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坏习惯。”
　　听了宋平洲的恐吓，裴烦烦硬生生地把眼泪憋进了嗓子眼儿，“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宋平洲搪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幼生活在乌托邦里的宋平洲对喽啰们的巡逻路线了若指掌，但那区区几分钟的换班时间弥足珍贵，他只能保证自己一个人顺利逃脱，如果要再带上一个拖油瓶，他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宋平洲又塞给裴烦烦一块糕点，道：“你只要记住，之后无论那个胖子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惹怒他，否则，你连活下来的机会也没有，就别提回家了，知道吗？”
　　“……哦。”裴烦烦听话地点点头，闷闷不乐地吃了一口糕点，但这一口糕点似乎没有之前尝起来那么香了。
　　见裴烦烦一小口一小口吃得仔细，宋平洲看得目不转睛，仿佛这一刻，他那空荡荡的躯壳里被不知名的内容物充盈填塞了起来，但他并不知晓那些内容究竟是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月，裴烦烦都很听阿洲哥哥的话，只待在杂物间里，很少发出声音。
　　白天的时候他的阿洲哥哥很忙，不过到了晚上，他总会点燃一盏小油灯，坐在床边给他讲睡前故事。《匹诺曹》已经讲完了，裴烦烦又开始听第二遍——他的阿洲哥哥似乎只会讲这一个故事，但裴烦烦同学是一只很有耐心的小天使，虽然很早就听过这个故事了，但比起听故事里的内容，他更喜欢听阿洲哥哥讲故事时的声音，每当这时候，阿洲哥哥的声音里都会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就像妈妈给他的感觉一样。
　　裴烦烦非常留恋这种感觉。但尽管他很想把故事听完，可世事怎么会尽如人意呢？
　　当宋平洲再一次讲到匹诺曹马上就要跟爸爸相会的时候，那故事里的坏蛋便急不可耐地上场了。
　　只听胡耀骂咧咧的声音从房间外的通道里传来，“小杂种，还不快过来！带着那小东西！”
　　裴烦烦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希冀地望向宋平洲，宋平洲沉默地看了一眼小孩，他知道胡耀接下来会做什么，黏人的小孩会被带走，他会吃喝不愁，从此失去自由，每一步都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安排好，日日坐在房间里望向黑漆漆的镜头，“摄影师”们会根据直播间屏幕上的实时竞价系统指挥裴烦烦做出各种动作，如果他表现得很讨人喜欢，可塑性很好，那么他就会活下来，成为乌托邦赚钱的摇钱树，而Master会随时监视每个人的上镜表现，挖掘每个人的潜力方向，不会让他受太大的伤害，偶尔给个甜枣避免他们产生逆反心理，但如果有小孩子实在不听话，挣扎得厉害，他就会吩咐胡耀，将他们“干干净净”地处理掉。
　　在宋平洲曾经接触过的那些孩子当中，有年龄比他还要大的，也有比他年纪小上很多的。有的活得如鱼得水，每天好吃好喝，练就了一副讨人欢喜的好本领；有的虽然还活着，但眼神早已变得空洞，失去了“人”的思维，整日里浑浑噩噩；当然，也有假意顺从蛰伏，等待机会逃跑的，却因为不熟悉地况而被抓回来折磨致死。
　　宋平洲不知道哪种结局更好，他曾经照看过数不清的孩子，也曾经平静地看着他们被胡耀带走。但当他意识到眼前的裴烦烦也即将步入那些人的后尘里的时候，他望着眼前杂物间的门，第一次产生了空间上的割裂感。眼前这道门，似宽貌窄，打开后，是非善恶皆在尽头，走过去，却全然不是那些孩子的命途，明明是他自己的人生归路。
　　宋平洲没再犹豫，他拉起裴烦烦的手，说了句“走吧”。
　　裴烦烦撅起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试图阻止，“我可不可以不去啊，那家伙好凶。”
　　“你不要怕他，但也不要惹怒他，等你回来，我就把剩下的糖都给你吃。”宋平洲不知道待会儿再一次见到这孩子时，他的眼睛里还会不会有亮晶晶的神采，他只希望他能撑下来，最好能完好无缺地回来，他会把所有的糖都给他，换他不哭。
　　裴烦烦只好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平洲身后挪着脚步。
　　宋平洲把他带到一扇漆黑的门前，铁门上贴着一张泛了黄的字条，上面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闲人免进”。
　　宋平洲把手放在门上，停了两秒才推开门，霎时，一股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裴烦烦被一片白璨的光耀花了视野，不由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等到适应之后，他才从手指缝里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房间来，这房间不像宋平洲的杂物间，堆满了各种杂物，而是一片明净，一盏挂在房顶正中央格外明亮的白炽灯，一张看上去分外舒服的大床，贴在墙壁上的两面巨大的落地镜拓宽了整个房间的空间感。难以想象，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居然隐藏着一间如此宽敞的房间，只是这刺目的白色给人的感觉充满了逼仄，尤其是房间内时刻彰显着存在感的那几架摄像机，令裴烦烦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站在房间中央的胡耀见宋平洲领着脸上涂着泥巴的小孩来了，朝宋平洲露出一丝冷笑，“哼”了一声，然后假装和蔼地蹲下身子捏了捏裴烦烦的脸颊，阴阳怪气道：“小杂种又淘气，怎么把你的小脸儿给涂花了。”
　　裴烦烦被他捏得很疼，忍不住要躲却又躲不开，少爷脾气便冒出了些许，“放肆，你走开，离我远点儿！”
　　“哈，哈哈，”胡耀大笑起来，“就喜欢这么有脾气的！一定会有好多人喜欢你的！”
　　说罢，他随手从桌子上拿来一块沾满油污黑不溜秋的抹布往裴烦烦脸上一抹，想要把裴烦烦脸上的泥灰擦干净，但一向洁癖的小少爷怎么受得了？被如此粗鲁地对待，整张脸都被掩盖在脏脏的抹布下面，他伸出手挣扎着想要把抹布从自己脸上扯下来，但胡耀肥厚的手把抹布压得死死的，裴烦烦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整张脸憋得通红，只好呜咽着向他的阿洲哥哥求救，“呜呜呜，阿洲锅锅救救窝……”
　　宋平洲身体前倾，左脚刚往前迈了一步，胡耀就厉声喝道：“小杂种，你敢再往前走一步？”
　　宋平洲抿紧了唇，顿住脚步。
　　胡耀这才满意地把目光放回裴烦烦脸上，只见露出面庞的裴烦烦五官分明，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张俊逸的脸，潜质一看就不错。
　　擦完了脸，裴烦烦两只小手使劲擦着自己的腮帮子，那上面都是残留的油渍。
　　胡耀端详了半天，从橱子里掏出一件裙子，眼神示意宋平洲过来，“给他换上。”
　　宋平洲向来恬淡的表情在见到那裙子后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睫毛轻颤，伫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裴烦烦却开口天真地说道：“我是男孩子，不是女孩子，不能穿裙子。”
　　胡耀咧嘴笑道：“那你是见识少，不信你问问站在你旁边的小杂种，他是不是也穿过这裙子？这裙子穿上可漂亮了，他平时宝贝得很，对不对啊？“
　　宋平洲垂下了眼，攥紧了手指。
　　“还不快过来！”
　　见宋平洲无动于衷，胡耀脸色微变：“给你脸了！”
　　说罢，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宋平洲脸上。
　　红色的掌印瞬间浮现在宋平洲白皙的脸颊上。胡耀刚打完，见了巴掌□□里立刻就后悔了，他想起Master的叮嘱，要他好好关照宋平洲这张脸，不准有一丁点儿损伤。
　　啧，看来这几天又要给这小杂种找个借口了，不能让他出现在金屋，更不能让Master见到他这张脸。
　　胡耀冲宋平洲“啐”了一口，决定自己上阵，他拽起裙子就往裴烦烦身上套，裴烦烦竭力抵抗，死也不穿，一不小心，好几天没剪的指甲就在胡耀脸上落了好几道。
　　胡耀“哎哟”一声，摸了一把自己辣嗖嗖的脸，顿时气急败坏，装出来的好模样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拧过裴烦烦的身子扬起手掌就要往他背上拍。
　　宋平洲瞳孔微张，他知道胡耀这一掌到底有多疼，真要被他落在背上，恐怕那娇气的小孩子立刻就会受伤呕血，到时候哭起来误了胡耀的计划这孩子命就没了，来不及细想，宋平洲扑将过去整个儿抱住裴烦烦的身体，那一巴掌虽然中途受到阻碍，但还是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宋平洲背上。
　　宋平洲只觉一股巨力从后背贯穿胸肺，五脏六腑都像是蜷缩在了一起，一瞬间的功夫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小杂种，老子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才没叫你跟其他娃娃一样，现在老子教训人管你什么事，好啊，既然你这么愿意替他出头，老子就连你一块儿打！脸上打不得，背上打起来可美得很！”
　　胡耀从暗柜里熟门熟路地翻出一根细长的鞭子，叫站在一边儿强壮的男人把宋平洲的上衣剥下来，两只手攥在一起拉在头顶上，一脚踩住，毫不留情地朝宋平洲背上打去。
　　宋平洲刚挨了一掌，此刻紧接着又被无情的鞭笞，放在普通孩子身上没几个能受得了，但宋平洲仅仅是闷哼了几声就不再作声了。
　　被扔在一边的裴烦烦看见胡耀这杀鸡儆猴的一幕，吓得憋了一眼眶泪水，阿洲哥哥是因为护着自己才会挨打的，他虽然还小，但也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可是会死人的！于是裴烦烦哭着跪在床上拉住胡耀的手，“别打了，我穿，我穿！”
　　胡耀喘着粗气，哈哈大笑，指着伏在地上的宋平洲，“你小子，要不是Master看中你，老子早把你给上了，等着，你最好别落在我手上。”
　　说着，他把猩红的目光重新放在裴烦烦身上，面容扭曲地摸着裴烦烦的头发，“乖，早点儿听话不就好了？你看，叔叔也不想这样的。”
　　裴烦烦觉得头顶上的手犹如千钧之重，他忍住浑身不自主的颤抖，咬紧了牙关，他还记得小哥哥说的话，要听话，才能活下去，才能回家。
　　于是他闭上眼睛，顺从地按照胡耀的话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