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两边》卡卡加

23、第 23 章

　　住宿制学校有它自己的优点，虽然这所××私立高中是本市相传有名的“渣子聚集地”。这一点是在丁研毕业之后的一年她才知道的，那个时候她的学校已经是名扬本市的地方，有名到领导发话，给当成个黑恶势力，连锅端掉，不让办了。其实这有名也是拜丁研她们班所赐的，她们班就是三教九流人员杂烩的地方，什么新鲜人物都有，什么破事都干得出来。第二年开始，集体逃课、殴打教师、偷盗、销赃、倒卖烟酒、最恐怖的是班里居然出了个活宝跑去迪厅搞“服务性行业”，还顺便推销□□。总之学校秩序相当混乱，但这也使得李锦可以经常性的混进来，和丁研一起，继续从前糜烂的生活。的确，相当糜烂的生活……喝酒、聊天、蹲在马路边上看美女；但丁研在学校却依然保持低调，沉默、不苟言笑，努力把成绩维持在不高不低的位置，不和她的同学一起掺和，也从不发脾气。只有中庸，才不会引人注目、才不会引发老师想要找家长谈话的欲望，才是丁研想要的。
　　每次丁研稍微多喝一点儿酒，便会抱着李锦的胳膊没命的哭，喃喃的喊着司阳的名字，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她抱着李锦的手臂，把头靠在他手肘明显突出的关节上，眼泪鼻涕统统往上流，有时候她就那么睡着了，还会流口水，她抱着李锦因为打架锻炼的很有力却很瘦的骨头加皮，像垂死的人遇见了一线生机，抱的那样紧。
　　也许李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不像平时那样揍她、敲她脑袋、骂她没用，把她的痛苦全都转化为凶巴巴的反抗意识。他只是不理丁研，把那只被绑的胳膊送给了她，随便她抱、随便她往上面流口水。他用另外一只胳膊打他的牌、吃他的饭、喝他的酒，好像他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有时候丁研会那样睡过去，一直睡好久，李锦则继续他自己手边的“工作”，一边等空闲的时候低头看看她，用毫无表情的眼睛看看她究竟死了没有。
　　就算只是这样，丁研依然觉得安全。她感觉自己好像用尽所有的生命力，想要抓住一些哪怕一丝安全的感觉，她总像飘浮在半空中，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摔死，摔个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有时候她会做噩梦，梦到各式各样的场景，或是被人追杀，她从那种高层建筑物上一直沿着楼梯往下跑，后面的人有的时候空手，有的时候拿刀，在梦中她每每跑到地下室就会醒过来；或是看到了自己的棺材，里面躺着她，外面的丁研穿一条暗灰色没有款式的袍子，探过身子往里面看，那个人就冲她笑笑，笑得那么诡异；她还会梦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孩，一个晚上只要她睡着，那女孩就一直坐在黑暗的地方看着她，女孩的头发长长的，披下来，遮住了脸……她整晚整晚梦这些东西，醒来身心疲惫，睡比不睡还要熬人。
　　可是，如果她可以抱着李锦的胳膊，她就会安心，她醒来就可以看到她的朋友，看到满屋子烟圈缓慢的飘动，看到一群正在打牌的关心她的人，这条手臂，让她有种家的感觉。
　　开学后一个月，睢冉请大家吃饭，说是很久没一起了，应该聚聚，顺便庆祝三个小鬼光荣的升入了高中，有钱人总是有机会笼络人心。
　　这顿饭吃的很有激情，丁研已经兴奋到了一定程度，有点失常。亢奋的人总是不由自主的把平时想说的话统统倒出来，于是乎她开始断断续续的说有关于她所知道的司阳的点点滴滴。在大家聚会的时候说这件事总是令人扫兴的，李锦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丁研被猛灌了一瓶竹叶青，开始呻吟，然后声音慢慢消失。喝多点白酒马上放展，这是她的优点，至少不会像喝啤酒那样，一时半会倒不了，到处撒野。
　　可是明天她还要上课，不然会让她一直这样睡下去，睡到她可以忘记司阳，可以像从前一样笑嘻嘻的迎接太阳。但就算不忍心，也必须把她弄醒。至于具体弄醒的方法，丁研到现在都觉得后怕。当时她还晕的厉害，只感到刺骨的寒冷，后来她一直昏睡昏睡，偶尔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躺在宿舍里，过了不知多久，她的班主任来看她，要她回家养病，她只记得自己很难受很难受，她不能回家，家里没有人，她不能回去她回去的话她会死，她甚至已经想到自己死后很久没有人回来，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她想到她的尸体难看的像是风干的老树皮，她想到她满身是那种恶心的虫子，她想到法医给她验尸的样子，她想到冰柜，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闻到福尔马林液的味道。所以她拼命摇头，拼命的摇……
　　我不能回去，她想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她很害怕、也很委屈，眼泪就流下来了，老师却误以为她太想家了，开始往她家里打电话，一遍一遍……电话嘟嘟的没有人接，然后班主任说你别着急先睡会儿，我迟些再和你家长联系，然后转身出去了。丁研躺在床上想她现在的感觉能不能称得上是绝望，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因为她看到李锦了，李锦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背着她拐到教室宿舍区对丁研的班主任说：“麻烦老师了，我来接我侄女回家。”
　　李锦小声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你怕什么，没看见我一早就在门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