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5、第五章

　　玉鼎真人拿起“女孩”换下的衣裳。

　　衣裳轻柔如云，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上面绣着青鸟乘云纹，即使又脏又破，也难以掩饰它的精美。

　　这世间，能用青鸟纹饰点缀衣裳的，只有西昆仑的西王母。

　　这位女神诞生于天地之初，玉山之巅的瑶池中，传说她蓬发戴胜，模样骇人，是掌管灾疫和刑罚的毁灭之神。

　　当年昊天上帝前往玉山求娶她时，她曾让这位不可一世的三界之主，在众神面前立下誓言，绝不质疑她的最终裁决，令三界震惊。

　　当誓言达成，女神取下令人生怖的面具，恢复雍容华贵，端庄秀丽的容貌。

　　大婚后，天帝并未成为众神口中的“妻管严”，西王母也从不轻易干涉天庭政务，她依旧住在瑶池，协助天帝管理三界。

　　尽管如此，神族仍旧流传着一个传说——当天地轮回之时，这位女神便会离开玉山降临人间，令万物化作飞灰。

　　太乙真人也看到了衣裳上的青鸟纹饰，颇为惊讶的问道：“师兄，这孩子莫不是天帝与西王母的儿子？”

　　玉鼎真人摇了摇头，“传闻天帝迎娶西王母后，生了个女儿，刚到及笄之年，随母亲住在瑶池，与青鸟黑豹为伴。听说最近她拜了九天玄女为师，学习箭术。”

　　“师兄似乎对天帝的家底很清楚啊！师兄觉得这孩子是什么来历？”

　　玉鼎真人并未回答，而是走到碧游床边，凝视少年熟睡的脸庞。

　　见师兄过来，黄龙真人解释道：“这娃娃应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晕厥。还好师兄那一掌将他体内淤血逼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已经用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玉鼎真人点了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少年。

　　黄龙真人正在整理草药，忽然瞥见太乙真人向他招手，便走过去，问道：“师兄，什么事？”

　　太乙真人指了指玉鼎真人，示意他不要吭声，继而笑道：“师兄，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说罢拉起黄龙真人就往外走。

　　“可是我的药还没……”黄龙真人左右为难。

　　太乙真人大声打断他的话道：“师兄，我的衣裳可不是白送你的，等我回去做好账，便会差人给你送来！”

　　少年静静躺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唇色有些发白，但脉象有力，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蜷在床头的小黑狗忽然翻了个身，滚到床边，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被玉鼎真人伸手接住。

　　小黑狗并未惊醒，而是伸了个懒腰，继续呼呼大睡。

　　忽然，少年发出低低的抽泣，他频频皱眉，试图在摆脱什么。

　　玉鼎真人抬手拭去少年眼角的泪珠，轻拍他的脊背。也许是真人宽厚温暖的手掌给了他安慰，少年停止哭泣，双眉也渐渐舒展。

　　玉鼎真人端详少年片刻，陡然想起什么，猛地撩开他额前的碎发。

　　少年的额头光洁如玉，连颗痣都没有。

　　玉鼎真人有些失望，他把少年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中，掖好被角。

　　又坐得片刻，真人起身踱到前厅，拿起倚在石壁上的长剑。

　　他握住剑柄缓缓发力，剑鞘与剑身的接合处迸出白光，宛如风中的烛火，吞吐不定。

　　忽然，剑身一震，“锵”的一声缩回剑鞘中。

　　玉鼎真人苦笑着放下长剑，走出洞府。

　　月朗星疏，凉风习习，悬崖边的云海层层涌动，时而漫过石坪，时而退回谷中。

　　云海对岸坐着一只黑豹，头颅微微扬起，瞳仁纯净明亮，仿佛融入星辰一般，发出睿智光芒。

　　黑豹缓缓起身，踏上云海，刹那间星辰坠落，万籁无声，黑暗迅速笼罩住整座玉泉山。仿佛跌入无边深渊，又仿佛跨过时空裂缝，所以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黑豹与玉鼎真人相向而对。

　　玉鼎真人抬手作揖，黑豹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那孩子已无大碍，神使若要把他带走，玉鼎绝不阻拦。”

　　黑豹摇了摇头，将嘴里衔着的一枚玉璋放在地上。

　　玉璋约莫两寸来长，二指来宽，通体淡青，两侧磨刃，柄部有镂空勾云纹饰，顶部内凹呈月牙状，上面雕着一只昂首翘尾的飞鸟。

　　玉璋是凡间部族祭祀天地的礼器，玉鼎真人年少时，曾在绳水河畔见过这种礼器。

　　眼前的玉璋过于小巧，与其说是玉璋，倒不如说是玉佩。把玉璋做成玉佩大小有何用意，或许只有它的主人才知道。

　　黑豹慢慢退入云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玉泉山已然恢复原样，山上的生灵伴着阵阵松涛，酣然入梦。

　　玉鼎真人收起玉璋，踏上云海，天空被无形之力撕裂，透出诡异的白光，寒冰在脚下迅速蔓延，树影与冰棱彼此交织，勾勒出一个如梦如幻的冰雪世界。

　　此处甚是诡异，山川河流，草木鸟兽皆裹在寒冰之中，只留下淡淡的轮廓。

　　真人疾步前行，脚下冰草发出细瓷碎裂的“咔嚓”声。

　　在一个冰封的湖面上，玉鼎真人看到了一尊玉像。

　　玉像雕成女子模样，从她的姿势来看，似乎要腾空而起，却被身后的古树缠住了双腿。树枝似乎还有蔓延之势，或许用不了多久，便会把玉像完全裹住。

　　玉鼎真人伸出手去摸那玉像，就在手指即将碰到玉像那一刻，一股气浪袭来，将他凌空推出。

　　玉鼎真人面露骇色，喃喃道：“这是……太古之印！”

　　玉像周身电光闪烁，雷鸣之声不绝于耳，整个湖面也随之颤动起来。

　　电光透过厚厚的冰层，映出了沉在湖底的村落，屋舍俨然，道路整洁，依稀可见当年的繁华。

　　匆匆一瞥下，玉鼎真人看到了寨子尽头的四方祭坛，以及倒在地上的青铜立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