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戬流浪记》月影儿

2、第二章

　　云蒸霞涌，玉龙乍现，巍巍昆仑，紫气升腾。

　　玉虚宫前的邀仙台上，十二金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太乙真人问道：“师父召得那么急，到底什么事？”

　　清虚道德真君掂了掂手里的当归，愤愤道：“一看到这当归，我就眼皮乱跳，能有什么好事？”

　　惧留孙抢过当归，笑嘻嘻道：“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来来来，让我替你算上一卦，看看是福是祸！”说罢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掐算起来。算了一阵，他突然撑开左眼，推了道德真君一把，“师兄，你是哪只眼跳？”

　　清虚道德真君翻翻眼皮，没好气的答道：“两只眼都跳！”

　　正玩笑间，玉鼎真人与白鹤童子乘云而至，不等说上话，黄龙真人便挤了过来，对众仙道：“诸位师兄，这当归你们还要不要？”

　　黄龙真人是十二仙中的老幺，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吃的药比修的道还多，拜师这么多年，只学会些粗浅道术，就连驾云都是用爬的。不过，他在医药方面极具天赋，最爱收集各种草药医典，每日研习，乐此不彼。

　　见他开口，众仙心领神会，纷纷掏出当归塞到他怀里。

　　黄龙真人把当归用衣裳兜了，乐颠颠跑到角落里蹲下，一棵棵翻检起来。

　　白鹤好奇的跟过去，蹲在黄龙真人身旁，看着铺了一地的当归，不解的问道：“黄龙师叔，这当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怎么像捡到宝似的？”

　　黄龙将整理好的当归一支支收入囊中：“你懂什么？玉虚宫出产的，可比那荒山野地里长的珍贵多了！”

　　正聊得起劲，玉虚宫的大门缓缓打开，只听环佩叮当，自门后走出个衣着华丽，鹤发童颜老者来。

　　那老者面容和善，憨态可掬，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此刻，他正拄着棪木龙头杖站在玉阶前，笑盈盈看着众仙。龙头杖上系着一枚紫金红葫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见到老者，十二仙皆停止交谈，躬身行礼，白鹤亦是喜不自胜，欢呼着冲上玉阶，将老者环腰抱住，甜甜叫了声“师父”。

　　老者正是元始天尊的大弟子南极仙翁，在天庭担任长生大帝一职，平时公务繁忙，难得一见，就算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仙翁满脸慈爱的捏了捏白鹤的俏脸，继而朗声道：“师父已在谒见厅等候，诸位请随我来。”

　　十二仙才进谒见厅，又低呼起来：“燃灯道人！云中子！”

　　燃灯道人原是西方灵鹫山人氏，五百年前昆仑论道败给元始天尊后，便舍了灵山尊者之位，留在玉虚宫中参禅悟道，极少露面；而云中子更是行踪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同为玉虚弟子，十二仙也只有在论道大会上见过他们几次而已。

　　连燃灯道人和云中子都被师父召上昆仑，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就在众说纷纭的时候，大殿响起元始天尊威严而浑厚的声音。

　　“黄龙何在？”

　　由于黄龙真人只会爬云，脚程极慢，是有名的迟到大仙，每每元始天尊召集十二仙，不用点数，只需问一声“黄龙何在？”，便知道他们是否到齐。

　　见众师兄齐刷刷看向自己，黄龙真人苦着脸走到大殿中央，匍匐在地：“弟子在。”

　　元始天尊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徒儿们的脸庞，沉声道：“吾玉虚门下人丁稀少，佼佼者不过数十人，为将吾阐教发扬光大，不让通天教主看轻，尔等须完成一项任务——收徒！”

　　这话如同投石入水，顿时炸开了锅。

　　惧留孙捻须叹道：“徒弟啊，就是上辈子欠的债！”

　　黄龙真人凑了过来：“惧留师兄，此话怎讲？”

　　惧留孙瞟了师弟一眼，不紧不慢道：“收徒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若是收了个娃娃，得管他吃喝拉撒睡，整得自己跟他亲爹似的；若是收了个不大不小的，又怕他误入歧途难以管教；若是收了个老大不小的，过了最佳培养时期，教起来一个头两个大！再说了，若是一不小心收了个资质愚钝的，或是品相不佳的，每日朝夕相处，看得心烦！师弟，你可要好好掂量清楚啊！”

　　黄龙真人被他这长篇大论吓得矮了半截，喃喃道：“那还是算了……”

　　云中子拍拍黄龙的肩膀以示安慰，“师弟，别泄气！有句话叫‘择优录取’，看看大师兄的徒儿，多好！”

　　黄龙真人直起身子，两眼放光，一脸崇敬的看向南极仙翁。

　　一直沉默不语的南极仙翁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还有一句话，叫‘天意弄人’……”

　　收徒的话题引起了师兄弟们的兴趣，他们不着边际胡扯起来，直到元始天尊连连咳嗽以示警告，这才渐渐平息。

　　徒儿们的反应，更坚定了天尊让他们收徒的决心——不经过一番历练，这帮家伙断不会成熟起来，更不会有什么担待与责任。

　　元始天尊道：“至于尔等会收到什么徒弟，冥冥中自有天意。以百年为限，百年之后再聚首，吾自有定夺！”

　　十二仙稽首道：“谨遵法旨！”

　　元始天尊看着匍匐在地的徒弟们，满意的点点头，对侍立在旁的南极仙翁使了个眼色：“南极仙翁，吾门下弟子中，唯有你收了徒弟，你给他们讲讲收徒的好处，省得他们诸多借口！”说罢起身离座，径直往净室去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南极仙翁泪流满面。

　　自从机缘巧合收了白鹤后，南极仙翁含辛茹苦将他调教成人，花了不少心思。谁知三百年前，他带白鹤上昆仑拜见师尊，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白鹤深得师尊喜爱，连哄带骗外加要挟恐吓留在了身边，从此师徒两地相隔，再难见面。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南极仙翁便会提着紫金葫芦，到望乡台上小酌两杯，借此思念远在昆仑的乖徒儿。福禄二仙见了，无不扼腕叹息：“蓬莱岛上从此三缺一，可惜！可惜！”

　　南极仙翁唤来白鹤上前，轻抚他的脸蛋发髻，慈爱之意尽显眼底。白鹤倒也懂事，依偎在仙翁怀里，红了眼眶。

　　十二仙从未收过徒弟，不能体会师徒俩此刻的心情，只是默默看着，各怀心思。

　　这个想着：“我若收了徒儿，断不能把他教得太好，免得被师父要了去，空欢喜一场！”

　　那个寻思：“费了这般心思，却弄得如此下场，这徒儿不收也罢！”

　　另一个暗道：“大师兄和白鹤童儿师徒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但愿我那徒儿也能这般贴心孝顺！”

　　再一个琢磨：“我若收了徒儿，须把他的模样改了，师父看不上眼，也就不会惦记了……”

　　黄龙真人更是哭得涕泪齐流：“真是太感人啦！”

　　南极仙翁稳了稳情绪，伸出三根手指，缓缓道：“收徒有三好——贴心、孝顺、小棉袄。”

　　配合南极仙翁的讲解，白鹤童子将茶盏端到师父面前，道：“师父请喝茶！”又转到南极仙翁身后，替他捶背捏肩，“师父千里迢迢而来，一路辛苦了，徒儿替您捶捶背！”

　　南极仙翁笑得满脸菊花，拍着白鹤童子的小手，连说了几个“好”字。

　　南极仙翁每日周旋于神、仙之间，心力憔悴，疲惫不堪，现如今，白鹤童子嘴甜手巧，捏拿捶打恰到好处，令他全身放松，倦意也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十二仙正全神贯注聆听大师兄的教诲，谁知大师兄竟睡着了，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白鹤童子察觉不对，使劲揪南极仙翁的胡子，把他从梦中揪醒。

　　见师弟们直勾勾看着自己，南极仙翁颇为尴尬的笑笑，“师父命诸位师弟收徒，也是为弘扬我玉虚大法，诸位师弟须多多费心才是。”

　　末了，他拍拍玉鼎真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师弟，今后你的徒儿必是个祸害，你可要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