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验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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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人半路里跟踪自己？白影心中奇怪，不晓得自己这又是招惹了何方神圣。
不过只那两名捕快就能够设计将他们活捉回来，说明这两个跟踪之人的功夫实际也并不怎样，白影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一路上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俞小蕙和方才黑衣人的身上，所以才丝毫没有察觉。可是她一直感觉功夫很不错、为人机警的俞小蕙怎么会也没有察觉到？她不是寻常的女孩家，过惯了这种警惕的生活，照理说不会因为忙着套她几句话就顾此失彼，连开封府的两个寻常捕快都能手到擒来将其活捉的两个拙劣跟踪者，她竟丝毫都未察觉到。
想起路上俞小蕙期待听到她答案时的神情，白影不禁蹙了蹙眉，难道套她的话，弄明白她是否了解那件事、如何了解的又了解了多少，对她而言真的就如此重要？竟值得她全神贯注、紧张至厮。
白影满腹疑惑，一动不动怔愣地站在原地，双眼无意识地望着地上那具焦尸。
对面两个年轻仵作不明所以，瞅了白影半晌，互相望了两眼，想要催促她，却又因为都不大认识她，不敢贸然说话。
寂冷的深夜，子时将近，迷蒙月光如同一层轻薄的白色华纱，自深黑天幕轻垂而下，无力地笼罩着眼前焦枯狼藉的火场，周围到处弥漫着烟灰和焦烧的味道。
一股冷风吹来，凄凄簌簌，荡起一团团灰烬随风而起，仿佛未能瞑目的冤魂，呜咽疾行……而这样的火场，对于白影并不陌生……
身后传来一阵呛咳的声音，仿佛被刚才那一阵冷风撩起的烟灰沫子给呛到了。
“先生。”两个年轻仵作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
白影转身，就见公孙策正从脚下堆堆枯焦断木中小心地走过来，看见她时，不由一怔，继而无奈地笑了笑道：“这个李捕头，到底还是把你给叫了来。”
白影知道，他定是叮嘱过李捕头要顾忌她的身子，莫要像以前那般随便地招呼她，忙笑了笑道：“没什么，这火烧的有些蹊跷，几具尸体好像全部都是外地人，府里一早发出通告，到如今却仍不见有人前来找寻，李头儿也是以防万一，想就地检得细致些。”
公孙策听了白影的话先是一讶，待目光落到眼前的尸体上，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尸体烧毁的极其严重，很多地方的皮肉皆已化尽，露出了里面的骸骨。这种景象让公孙策忍不住想起年前城外驿站的那场大火，那场火后，展昭的尸体烧毁的也是如此严重。
而他们所面临的问题是，被烧成这样的尸体，实际上是很难勘验的。
“你们验的如何了？可有结果？”公孙策向身边的衙差要了火把，蹲下来向死者口中看了看，问道。
“还没有开始验。”两个年轻仵作看了一眼白影，双双拱手规矩地回道。
公孙策一愣，微一沉吟，问道：“另外三具也皆是烧得如此严重么？”
两个人点头答：“是。”
公孙策朝他们点了点头，微笑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勘验的了，你们两个早些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让衙差来做即可。”
两名年轻仵作听后都不由一怔，然而公孙策俨然一副体贴长者的风范，加上此地风冷灰脏，实在无甚可留恋之处，两个人顿时如临大赦，拘了拘手忙忙告退。
白影不解地望了一眼公孙策，漠然瞅向两名远去的仵作的背影。
公孙策看着两人走远，却并未站起吩咐衙差做事，而是按照火检的规矩一一仔细查验了一番那些尸体。
按照常法，勘验经火烧过的尸体，最直观的，便是查看其口鼻之中是否有濡湿的烟灰，若有濡湿的烟灰，即表明死者曾于大火之中吸入了烟灰，乃是死于大火之中，若无烟灰或无濡湿烟灰，则表明死者在起火前已然死亡，起火时已不再呼吸，因此也不会吸入烟灰。
公孙策在尸体的口鼻之中找到少量半凝结状态的灰烬，但因为这些尸体的口鼻之处的皮肉皆早已化尽，已经无从判断这些灰烬是他们生前吸入，还是死后落入其中，而后被尸体的油脂等液体浸湿凝结的了。因此，四具尸骨一一检验下来，公孙策也只让白影在一旁记录了一些身高、骨长之类的数字。
“起火后，可又有人入内救人？”公孙策让白影记下最后一组数字后，转身向一旁的衙差问道。
衙差想了想，回道：“有，但后来都好好的把人救出来了。”
公孙策点了点头，不禁皱眉沉吟道：“四具尸骨皆是青壮年男子，身形均在中等以上，照理说，应该是发生意外时最容易逃生之人，为何却偏偏被烧死在这大火之中？而且还烧毁的如此严重。”
而这也正是白影在第一眼看到这几具尸体的时候所不解的。若要说理由，那么或许这几名死者真的都是外地人勉强也可算一个。
这家酒庄白影还算熟悉，在酒庄之内用膳的，大多是附近的百姓，也差不多都是酒庄的常客，应该对酒庄内的布局比较熟悉，所以即便是老弱妇孺，也能得以在大火之中利落脱身，而外地人……
白影叹了口气，立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几个壮年男子在一座简单的二层酒庄内因为不熟悉道路而没能在大火中逃出被烧死在里面，纵然里面分布有不少雅间独室，这样的理由也实在是牵强的很。
但如果连这个理由都不能成立，那么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一种情况了……
白影抬眼看向公孙策：“先生的意思是，这几名死者有冤？”
公孙策目色深沉地望着白影，微微颔首。
白影看着公孙策异常深沉的神情，恍惚间，仿佛除了眼前的火场和冤魂，他还另有所指。脑子不由一顿，白影突然明白他刚才为何要莫名支开那两名年轻仵作了。四下里陡然一阵突兀的静寂……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白影盯着地下焦黑的尸首，脊背僵硬，飞扬的烟灰肆虐地打在身上月白底的织锦斗篷上，很快便在上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灰暗。白影垂目沉默了良久，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王大哥，麻烦你去找些浓醋来。”
身旁的衙差闻言觉得奇怪，望了一眼公孙策，就见他也是微微一怔，最后朝他点点头。衙差应了一声跑出去找醋。公孙策欲言又止。
验尸的人，对尸检结果和死者的死因往往会有一种出于职业本能的执着，更不要说对至亲之人的死。而年前展昭的死，如同这次一样，基本没能检出什么结果。这一点，连公孙策都一直耿耿于怀，白影却只是在那天看了一眼展昭的尸体便接受了一切。一直以来，公孙策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直到后来，他听说白影当时去了一趟火场现场，才隐隐明白其中的原因。他想，白影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大概是在火场现场发现了什么或者找到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弄清楚了展昭的死因……
可是，当时当值看守火场的衙差却说，白影只是坐在一边，在展昭死去的地方，烧了很多纸……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衙差捧着满满的一坛浓醋回来。
白影让人把尸体移开，煽去乱灰，舀出浓醋泼在刚刚卧尸的地面上，片刻后……公孙策惊讶地发现，在白影泼醋的其中一个地方，开始还是米醋的颜色，渐渐的，竟变成了血液般的鲜红色……
公孙策挑眉甚是惊奇地望向白影，白影扯了扯嘴角，苦笑道：“醋能够使干涸入地的血液重现。看来事情确实如先生所说，这些人并非被烧死，而是先被人用利刃杀死，然后……焚尸。”
公孙策在地上摸索了片刻，不知搓起一撮什么东西，放到鼻前闻了闻，轻叹了一声道：“有桐油的味道。”
“那就对了，酒庄那时客人正多，若不洒桐油助燃，只怕很容易就会被人们七手八脚扑灭，根本烧不起来。”白影道，低头望了眼那尸体，忍不住唏嘘，“要牺牲一座酒庄来焚尸，真是闻所未闻。”
良久，众人皆是无语，公孙策道：“还记得一年前，你初到府里当差时的那桩案子吗？”
“一年前？”白影想了想，道，“先生是说千香楼夏谍一案？”
公孙策点头，白影一惊，两人不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混淆视听！”
“原来那焚尸之人的本意，竟是让大火起时酒庄内跑不利索的人给这几位陪葬以混淆视听！”白影双眉微凛道，心中不由庆幸，幸而没有造成其他的无辜伤亡。
只是到底是什么紧迫的原因竟使得凶手在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酒庄之中杀人，不仅杀人，而且不惜连累无辜也要如此大胆地焚毁尸体……
不知为何，白影在为整件事唏嘘感慨的同时，竟不知不觉间松下了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儿，虽然俞小蕙一再强调她只能保证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但白影现在却觉得这不会是文大人那些人的手笔，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而且这种决绝的方法并非上佳，不像是他们这种在汴梁城里有自己势力的人会采取的手段。
虽然这样想，但白影明白这个案子背后的牵扯定然不会小，人类的潜意识里到底还是存在一些善的因素的，这样决然的行为背后，定然有足够让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白影苦笑了笑，心想这下又得够开封府众人忙上一阵子了。不过她此时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公孙策。
今天的现场与年前那场火有太多相似之处了，从刚刚他让两名年轻仵作避开这一举动看，展昭的事情，他大概也一直在怀疑什么，只不过好像还一直没什么定论。今晚，她用从后世书中学来的法子，以醋泼地来验了几具尸体，以公孙策的聪明，定然能得到启发，只要向当时看守驿站火场的几位驿吏打听一下那天她在那里做了什么，然后再在脚下这现成的实验室里照章演示一番，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公孙策知道此事，就相当于包大人知道此事，虽然白影明白，他们是友非敌，对展昭的感情绝对不下于自己，只是，如今情况尚未明朗，她潜意识里总是想最大程度地做好保密以保护展昭，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果然，很快就听公孙策问道：“当初……展护卫的尸体下，可有血迹？”
白影一惊，忙扫视左右，却见不知何时，他已经把人都打发走了，黑黢黢的残瓦断木间，只剩下她和公孙策两个人。
“没有。”白影望了眼公孙策，如实回道。
公孙策还在等她继续说什么，直到确定白影不会再跟他多说，才苦笑着点了点头，叫来李捕头差人送她和俞小蕙回家。
临走时，白影忽然想起白天在开封府，昔日文雅狡猾的开封府师爷茫然凝视着展昭房间时的那一瞬苍老，忍不住回头轻松地对他笑了笑。
为什么是轻松的笑容？是想告诉眼前的老人其实展昭并没有死，让他不必如此伤怀吗？
这岂不是成了一边保密一边却又在放自己的水？白影混乱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心头的压力却好像已经被那些他所信任的人分担去了不少，真的轻松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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