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展昭同人）》东方无痕

6、黑衣人

　　“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俞小蕙蓦地从暗地里闪出来，一双杏眼薄怒，瞪着白影。暗夜里，就着漫洒的月光，一对儿细如春柳、黛若远山的纤眉，拧得尤其好看，跟天津十八街麻花似的。
　　白影瞧着她，秀眉微挑了挑，故意挑衅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忽然“嗤”地一声笑了。绕俞小蕙转了半圈，饶有兴致地用云淡风轻的语调一字一顿揶揄道：“烧——纸！我怕现在不贿赂贿赂他们上路，将来医馆开了张，招、恶、鬼啊——姑娘，你说是不是？”
　　白影说着，手指在胳膊上挎着的青竹纸篮上轻点两下，一步一退退至门外，朝门里不屑地一声哼笑，转身拂袖而去。
　　刚才这样，对一姑娘家来说，白影就算做的蛮绝的，不管怎么说，大家平日里明面上还都是互相留着几分脸的，哪怕不怎么亲密，至少也能做到敬而远之。
　　只是这次，白影却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因为医馆隔壁酒庄起火的事儿，白影心里确实气闷，不呛她两句实在过意不去；再者，白影觉得，但凡俞小蕙还有几分姑娘家的矜持和气性，今晚就不会再跟着她出门，白影现在还不知道那场大火到底有没有伤亡，若是伤亡严重，白影怕一时控制不自己住，当场就想挑了她，即便忍下来，公孙策何等精明，万一被他察觉什么，不知道又会牵连出多少事。如今展昭的情况她没有丝毫头绪，为了他能平安，她现在一步都不能走错。
　　当然，白影也知道，俞小蕙不是她平常认识的那些面嫩的小姑娘，这招到底管不管用她也没什么把握。静静地走了一段夜路，感觉后面没有人跟来，白影才松了口气。
　　正暗自庆幸，突然就觉身边劲风突起，一个黑影猛地从身边闪过，速度之快，白影只瞄见那人一角黑色衣袂，连那风势所来的方向白影还未来得及分辨出，心将将提到嗓子眼上，已经被人捂住嘴，几个旋身拐带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那人身手出奇敏捷，白影整个人只是一惊的功夫，已经被他几个旋身带得晕头转向，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不由暗暗叫苦，心说这下玩儿大了，展昭能不能回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这下八成要先“回去”了。
　　拐进小巷，就觉身后之人动作顿了一顿，仿佛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白影忙镇定情绪，趁这个空挡探手去摸袖袋中的银针。
　　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一向是她的救命宝器。她的外家功夫和内力或许都不及对方，但却精细地知道，把这银针打在人身体的哪些部位，能够迅速卸了对方的力道，让他有功夫却使不出，并且多年来练习的飞针走穴的功夫，能够让她极其精准地把针打到她想要它去的地方。
　　然而令白影没有想到的是，她伸去摸针的手竟半路里给那人截了。
　　白影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那人抓起她的手，带她腾身跃起，落到旁侧高耸的围墙上，隐身在一棵大树的枝叶后。
　　从把她从大街上劫来到安稳地落在这围墙之上，黑衣人这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瞬间完成，就像那人早已预先知道她会做出的每一种反应和应对，演练了无数遍，而这次只是一次最终表演一样，干净利落得令白影震惊。
　　如果此时恰好有人从路旁经过，恐怕也只能看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然后她就直接在那条路上消失了。白影瞧着眼前乌漆麻黑，隐隐漫洒着一层微弱月光的街道，不由弯起嘴角，心想大概人们常说的见鬼就是这种情景吧。
　　过了片刻，一直紧紧捂住她嘴巴的手不知不觉缓缓松开，白影一愣，不由觉得奇怪，这人就不怕她喊出声来招救兵吗？然而很快，白影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比黑衣人放开她嘴巴这件事更加奇怪的事情……
　　她、她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她居然安安心心、优哉游哉地坐在瓦片上，晃荡着两条腿，漫想刚才的事若是被人看见了将会是怎样一段传奇……这样的闲事？而且居然还觉得十分有趣？
　　白影后背上顿时激出一层冷汗，后怕地吸了口凉气，心想自己的神经何时变得如此大条了。低头，却意外地发现两只正在以一种无比熟悉的方式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只是她的，一只，是背后黑衣人的，好像自从刚刚黑衣人揪着她翻上墙来，两只手就一直这样握着。白影整个人顿时怔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仿佛全世界都黯淡下来，只剩下这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滋味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猫儿……
　　白影缓缓回头，看见一个全身夜行衣结束的人半蹲在她身侧，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精良的眸子在外面，正警惕地注意着路的尽头。
　　仿佛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突然转过脸来。稀薄的月光透过枝桠照进来，白影在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一瞬，几乎立即就确定，她眼前的黑衣人就是展昭。
　　眼中泪光忍不住的晃动，白影一瞬不瞬望定那双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眸，一声“猫儿”夹杂着五个多月的酸楚哽在喉咙里，不知该怎样叫出……
　　然而，那双眼睛却在定定望了她许久之后，疑惑而陌生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转回头去看大路尽头的情况。
　　白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看的蓦然一愣，不知该怎样反应。世界上可能会有很多双相似的眼睛，但眼睛里神情却不尽相同，白影清楚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是属于展昭的，可是……他为什么会用那种目光看自己，难道她真的认错了吗？
　　“你是谁？”白影本自在心里纠结，却不知不觉失声低喃了出来。
　　等了许久，这次，他却没有再回头，只是定定地望着那条路。很快，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移动得很快，须臾之间便到了百米之内。是俞小蕙，这丫头到底是跟来了。
　　白影被重新带下围墙，轻落到地面上。黑衣人突然低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是谁？”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灼灼地望着白影，说话的声音是变过音的，白影也不能判断他原本的声音是不是那个她听惯了的声音。
　　白影望着他，没有回答。良久，就听他轻叹了一声，道：“她过来了，你出去吧。”
　　白影一愣，不由觉得奇怪，他半路上截住她，就只是为了让她等俞小蕙吗？
　　但此时她心里记挂着的，是另一件事。白影站着没有动，她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展昭，可却又明白地知道这话绝不能问，只能死死咬住牙关，无声地望着她此时唯一能够看到的那双熟悉的眼睛，胸口闷的要命。
　　四目相对了不知多久，白影最后还是被轻推出小巷，正巧碰上刚刚赶到的俞小蕙，俞小蕙差点撞到她，被吓了一跳，一脚跳开，待看清是白影，忍不住大叫了声抱怨：“你干什么？闹鬼啊！”
　　白影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刚才突然有些不舒服敷衍了过去，看着她呼了口气，把刚才那一惊顺到手中的匕首放回袖中。
　　白影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她想，那个黑衣人可能真的是展昭，否则无缘无故，谁受的了被她那么盯呢？不过展昭也曾说过，她这个人有时候倔脾气上来真的很让人无奈，或许刚才她无形中又把那股倔劲儿发挥了个淋漓尽致，那人被她盯得无可奈何，那种情况又不能跟她争执，只好也盯着她好盯回来找点平衡。
　　白影知道这件事到此就算完了，她不可能知道更多，俞小蕙在这里，她也不可能再跑回去向那黑衣人问个清楚。
　　白影最后望了一眼暗处的小巷，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不舍。片刻的相处，不及一梦之长，又是一个希望与失望的轮回，却什么都没能改变，一切仍然混混沌沌，令人难以看清。

　　深黯的巷弄深处，树声婆娑，梨花纷落，那只握惯了巨阙的手，如今手里早已换上了一柄庸常的快刀。手中摩挲着唯一留在身边的猫儿玉坠，听着巷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渐渐远去，毅然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