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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开封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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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医馆的事儿在俞小蕙那里顺利过关,白影后来又去了一趟开封府。公孙策在京城多年,白影知道他私下里结识有不少不错的大夫,想请他帮忙推荐一位,不管医术还是人品,总比她满大街现找来的要靠谱的多。
站在开封府侧门外,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不知不觉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踏进开封府的大门,已经是五个月前的事了,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那天她在家里无所事事地琢磨着怎样再对医馆进行一些细节上的改进,好让她将来的工作场所更舒适一点,白玉堂半路里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将她拉出门,拽上马便往开封府赶,当时白影看见白玉堂脸色凝重,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受伤了,追问了几次是谁、到底怎么回事,白玉堂却始终阴沉着脸不回答她,白影只道那个人一定伤的很重,他没有心思搭理自己,等到了开封府她要进去的时候,白玉堂却一把拉住她,半晌红着眼睛道:“是展昭,丫头,展昭出事了。”
白影当时脑子里“轰”的一声,迷惑地望着白玉堂的神色,脚下踉跄地退了几步,差点被高起的门槛绊倒,转身越过门槛,拔腿就往展昭房间的方向跑。
白玉堂却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拦住她直接带她去了另一个方向。白影看着他的神色,和一路紧蹙的眉头,心一直沉一直沉,直到望见展昭尸体,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门口会觉得白玉堂对她说的话里仿佛别有意味,为什么展昭受了伤,白玉堂不是着急,而是用同情痛苦的目光望着她,好像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原来刚刚在门口,嗡鸣的耳边隐约听到的,真的是衙役呜咽的哭声,原来不是受伤、根本就没有人受伤,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白影不知道她最后是怎样抱着巨阙剑回家的,只记得那天当她出现在开封府时,府中上下所有的目光都倏地转到了她身上,痛苦的、遗憾的、同情的……各种各样的目光,白影以为她会忍不住当场大哭出来,可却在看了展昭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后,只觉得心一下子空了,仿佛有什么死死地哽在喉咙里,哽得她特别特别难受,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那种感觉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而不是悲伤。
真正的悲伤是她在回家后抱着巨阙独自呆了不知多久之后才渐渐感觉到的,紧跟着,悲痛就像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绝望、不甘却又无力回天的闷疼和痛苦,连冬天里冰冷的雨水都浇不去……
……
虽然走到今天,事情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简单,也在各种复杂中有了转圜的余地,不再是当初那个她拼死挣扎着想要不信却又必须相信的事实绝境,白影的心仍然忍不住地微微颤抖。就像有时候会做噩梦,噩梦醒来了,一切都安然无恙,可多年之后重新忆起梦境,仍然会心有余悸一样……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从这道门里一脚踏进去,她的生活将从此彻底改变。现在,站在门前,她仍然不知道从这里一脚踏进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在她一步步去实践她所谓的“努力”的过程中,她的生活又将面临着怎样的变化。
或许,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因为无论她做什么,都必须遵循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发现了展昭假死一事。也或许,她的生活会因为她走出的每一步而轰然骤变,可能会让她在战战兢兢中看到希望,也可能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加不堪,甚至违背了展昭当初那样选择的初衷。
白影曾经无数次地假设推断过展昭当时所处的境地,得出最多的结论,是展昭当初决定让她相信他已经死了,应该就是不想她被牵扯进那件事情里。
那么,如今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如果不对,她又真的能够做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忐忑而压抑地过她的日子吗
这个问题她在心里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了,答案是根本不可能。
因为她已经试过了,五个月,她几乎快要发疯了,开始的三个月,她还有些不能确定,但是当俞小蕙出现在她面前,被安排到她身边监视她后,她确定展昭确实没有死,自己按照计划建造医馆的两个月里,这种想动却又不敢动每日提心吊胆的煎熬已经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小白?”李捕头远远地瞅了半天,认出是白影,惊讶地叫出声,紧跟着颠颠地一路跑过来问,“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白影看着他,整个儿被吓一跳,心想看来确实是很久不来了,连平日里一本正经从不跟他们玩闹的李捕头见她出现在开封府都变成这德性了,一惊一乍的。一边想着,笑了笑回道:“我来找公孙先生,医馆有点事需要他帮忙
可能由于职业的关系,李捕头极少跟别人殷勤,大多数时候都是绷着个脸,一副手下捕快都欠他二百吊钱的模样,白影在开封府当捕快的时候,整整一年,每次一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借了李头儿的钱忘记还了。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嘟哝出来,被身边的捕快米贤听见,那豆芽菜含着满嘴的面条立即就道:“放心吧,肯定没这回事。”白影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米贤就道:“因为我觉得就算李头儿要主动借给你钱,你对着他那张脸,也肯定不敢伸手去接。”白影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自那以后,每次再有自己是不是欠了李捕头钱的疑惑时,就拿出豆芽菜这经典名言来默诵二十遍。
所以这不惯殷勤的人一旦殷勤起来,就总是让人觉得心里特别的没谱,白影看着李捕头满脸的殷勤笑意,心里拿不准是福是祸、怎么回事,越看心里越发毛,赶紧寒暄了两句,就想闪人。
走了两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自己特别小的时候围着亲戚家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讨糖果时的情景,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果然就见李捕头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脸失魂落魄烦心的模样
呃,白影脑子一顿,难道是太长时间没见,刚刚自己又只是匆匆寒暄了两句就立即闪人,李头儿被伤了自尊心了?白影眼睛转了两转,心说不对啊,她在开封府混了一年多,李迅也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啊。
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又退回去,死皮涎脸地补了一句:“头儿,以后府里要有什么案子,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别忘了叫上我。”
白影倒回来说这句话,本来是为了补救一下刚刚的情况,不要让李捕头觉得几个月不见就生分了,但说实话,白影的肚子虽然不像有些人怀孕时那样出奇的大,但到底早已经显怀了,况且展昭‘新殁’,白影再跟之前在府里当差时那般来这么一句,看起来很有那么一点怪。
李捕头一听顿时瞪大眼睛,瞪得白影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就知道,这话不该在这个时候为了什么礼数对着这么一个人说。虽然把这句话的意思传达出去,也是她这次来开封府的任务之一,但显然这个意思要像预先计划的,通过一个更加委婉的方式传达给一个比较靠谱的人才比较好,比如公孙竹子,或是包夫人,总之无论怎么轮都轮不到眼前这位正直得能当场将她尴尬死的前上司。
白影皱着眉头抽了抽嘴角,忙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能过回以前正常的生活,会好些。”
李捕头听了一愣,紧跟着居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你现在只管安心休养,等孩子生了,你身体好了,肯定少不了麻烦你。”
“诶。”白影答应一声,看着李捕头甚是满意地转身出了府门,不知为何,总感觉他刚刚好像大大地松了口气,方才的失落也一扫而光,白影心中纳闷,不知道这人开始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后来这又是突然碰对了他哪根儿筋突然就好了。
白影不解地摸摸鼻尖,朝公孙竹子的“药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