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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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的冬季是无常而多雨的季节。连续不断的雨水像滴不完的泪，一点一滴，从黎明流到黄昏。
位于圣域山顶的女神殿高高的神坛之上，跪着那名粉发的少女。她双手交握于胸前微微低着头，神态谦卑而虔诚，三千青丝几欲逶地，大祭司雍容华贵白色祭袍的宽大裙摆在青石板上铺散而开，仿佛浮在水面的浮萍。雨，顺着她发稍流下，淌过她的额际，沾湿她的长睫，流过她的脸颊，最后沿着她尖巧的下巴滴落，湿透了她的发和她身上穿着得价逾千金的大祭司袍，在她周身洗出了一圈泛白的光晕。然而她却毫无知觉地跪着，不知已过几度朝夕，似乎与巨大的女神像一起，化为了一尊缄默的石像。
雨一成不变的节奏被踏水而来的细微脚步声扰乱，雅美微微偏头，但见眼前一片白影晃过，紫发少女已跪在她身侧。
雅美细细打量着她，纱织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色无袖长裙重重地挂在身上，紫色的长发紧贴着她的脸颊垂凝不扬。这样的雨量是不可能在从教皇殿走到女神殿祭坛短这样短的时间之内让她的头发，她的衣裙湿得这样彻底，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在瓢泼的雨里。
她见她在看着她，倏忽一笑，带着几分哀凉的无奈：“我阻止不了你，只有陪着你了。”
雅美心中蓦地腾起一种感念与触动，到这种情感刚到唇边却成了不以为然的奚笑：“没有见过向自己祷告的人。”
她微笑依然，反问她道：“那么你呢？你难道是在向我祷告么？”
“……谁知道呢？”抿了抿青白得毫无血色的唇，雅美不置可否，随即不再看她，默默地低下了头。
雨细腻如丝，被这祭坛上高处的冷风吹在脸上也觉得一阵阵酥麻的冰冷，两名人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皆是静默无言，淡然承受着凄风苦雨的洗礼。
“帕尔，”纱织的声音在悉疏的雨声中低低的响起，朦胧间有一种缥缈而模糊的音调，雅美一阵恍惚才蓦然发觉她是在叫她。
帕尔，帕尔，原来她一直都是帕拉斯，原来、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过，也不会改变。一千年以前，一千年以后，她都是帕拉斯，也只是帕拉斯。
雅美有些惘然地、笑了。
没有察觉到雅美的情绪，纱织继续说着，她庄重的声音混在烟雨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迷离：“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我做错了吗？来找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错了吗？”她的音调陡然拔高，忽而又转为低沉，“想来想去，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如果我没错的话，那么多的杀戮、那么多的流血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全部都是我的战士啊！”她的哭号凄厉如泣血，带着如砂纸磨铁般的沙哑低喑，一字一句锉在雅美的心头。
雨丝纷乱如麻，绞缠在她的鼻息之间，冰凉的雨珠沾在眼角，然后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下。雅美默然无语，许久许久，她才垂目说道：“你没错，他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这命运。”密织织的雨帘有如一张细细织就的巨网，悄然延展而开，笼罩天地。
黑云压顶，卫城欲摧。
灰色的铅云传播着一种灰暗而抑郁的氛围，雨幕屏挡之下的圣域是宁静的，朦胧的，神秘的，亦是沧桑的。千年不倒的古石墙垣被水渍浸出了斑斑驳驳更深邃的印记，一洼一洼的积水沿着宫阙檐顶沥沥滴下，每一滴都好像滴在人的心尖上。
圣域在撒加六人的葬礼之后便下了一场大雨，一场荡涤天地洗濯人心的滂沱大雨。之后却仍不见云开日出，而是转为了绵绵不绝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一直至今。
地中海的冬季是无常而多雨的季节。一连数日天的阴雨缠绵人间，把人的心境也渲染了几分久不见阳光的潮暗，好似总有些说不出口的话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欲语还休，让人郁郁而寡欢。
然而，就是在这晦暗无光时分，仍旧有一道金蓝色的光柱从女神殿冲天而起，破云而出，在高空中有如喷泉般泻下，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障，在风雨交加中飘摇欲坠，却依旧凝而不散，把整个圣域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穆站在处女宫的石阶顶层，透过密如针林细如丝绢的冷雨，出神地望着女神殿的方向，那里，是光障的中心，光障的来源。
雨，淋湿了他的发，打湿了他的粗布麻衣，也把他眉间的那抹隐忧浸湿得写意如雨幕之后那重峦掩翠的群山；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默默地、静静地守望着。
许久许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发出一声湿润的叹息，微微偏头，似是无意地说道：“已经三天三夜了，大祭司还跪在女神殿里……”天气冷了，说话的时候有白气从他口中喷出，把他的面容描绘得愈加地不真实，“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怕……唉……”
无人回应，只有悉悉疏疏的雨声在静寂中留下一片喧嚣。
“沙加……”等待良久无果，穆微微转身，终于忍不住出口唤道，取代眉毛的两点朱砂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处女宫内，月白僧袍的金发男子结跏趺坐，闭目冥想，如如不动，宝相庄严，无风自动的长发如初晨明阳之下金色的晓雾，仿佛集尽天下一切光华。在听到穆的叫唤之后，他才徐徐收敛环绕在周身的金色佛光，缓步踱下莲台，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穆的身边。
“那一位是怎样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连雅典娜都劝不住，你我又能如何呢？”他微微昂首，亦是面朝女神殿的方向，缓缓地说着，“那是她对她自己的罚，你我都无力阻止。”
穆紧蹙的眉心有微小的松动，思虑片刻却是更加用力地收紧。他长长地叹了一口，垂目郁郁道：“话虽如此，可我总担心大祭司大人的身子……她的伤，不比星矢他们好多少……特别是她的膝盖……”他默默地往外走出几步，让雨水更加酣畅地泼洒在他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解决眼前的难题，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个少女所受的痛苦，“不好好休养的话，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金发男子莫测依然，好似穆的话不能吹起他心水的半分波澜，白玉似的手指拨动木栾子数珠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不紧不慢，等到佛珠转了一个圈以后，才轻启金口：“有些心结，是别人怎么说都说不透的，只有□□上的痛，摧心裂肺极致的痛，才可缓解心里的苦，其后痛定思痛，方能大彻大悟。”他噙着一抹微默的笑意，垂帘颔首，慈悲喜乐，即便不必睁眼，大千世界三界红尘也尽在心中。
拨动数珠的手指一停，沙加微微偏头看着穆，庄重的口吻带上了几分揶揄：“况且，有你的医术在，大祭司怎会有事呢？”
“你啊你……”穆摇头失笑，“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躲懒，不与大祭司多费唇舌的吧？”
“知我者，穆也。”二人相视，不觉一笑。
如此说笑一番，原本凝重的气氛也被冲散。
手中的念珠重新被数起，沙加淡笑如旧：“一切随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女神也好，大祭司也好，总会缓过来的。”
穆唇边的笑意略微有些收敛，但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挑的姿态，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但愿如此……”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纵使有再多的话想说，也只能低下头，无奈地，沉默地。
说话间，又有一道金色的华光从女神殿中破空而出，流水一般在空中静静流淌，缓缓覆在了那层金蓝的光障之上，把整个圣域十二宫连同先前的金蓝光芒紧紧护在其中。似与后来的金黄相互呼应似的，那道微弱欲灭的金蓝骤然光芒大盛，然后与金黄融为一体，有如实质，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障壁。
“雅典娜？……”穆远远望着那片炫丽的光障，不禁脱口而出。
沙加亦是蹙眉不解。
二人齐齐抬头，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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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第 13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