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七十章·断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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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地狱的入口，而我正是打开冥殿的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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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美缓缓地向前移动着，黑色的斗篷罩住了她潜行的身姿，唯余大祭司服逶迤及地的裙摆如一片散漫的白云，凌空浮动。她走得极轻极慢，一如隐匿于黑夜中的幽灵，仿佛一点点微小的声音都会影响到里面的人们平静的长眠。
灵殿里面很冷，不是属于自然界的那种寒冷，而是从人心底里翻滚而出的绝望与哀伤的阴寒，仿佛在一呼一吸之间，都有千百年来在此徘徊不去的幽冥亡魂穿身而过。
雅美想了想这个画面，不禁打了个寒颤。壁上一排排镂花镶壁长明灯微光冷洌，晕出一个个淡淡的光圈，照亮了人间烟火金玉繁华外的冷清凄凉，却始终无法跨越生死的界限温暖人心苍凉与生命的浮沉寥落。
冷光的照耀下，五座厚重的石质棺床在前一字排开，簇拥着里头另一座高大的石棺静静占据着灵殿大部分的位置，沉默地散发着属于死亡的独特沉蕴气息。借着昏暗的灯光，雅美远远地观察着这些石棺，六座石棺从左到右依次为水瓶、山羊、双子、巨蟹、双鱼，最里面的是白羊。每座石棺都形制相仿，上都细细雕琢着石棺的主人生前所属星座的图案与神话故事，眉目精细，栩栩如生，在抖动交错的灯影下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其中，前后中间的两座石棺最为醒目，金玉镶嵌、精雕细琢，在一片暗淡的光线中依旧灿若明霞，那是教皇的葬制，只有圣域最高领导人殡天之后才能享受的殊荣。而此刻，这样形制的石棺却有两座——撒加最终还是以教皇的身份入殓。
可是，那又如何呢？
人都死了，还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再多的哀荣，再多的赞誉，也换不回那个费尽心力鞠躬尽瘁的教皇；换不回那个苦心孤诣隐忍谋划的命运反抗者；换不回那个毒舌不驯面恶心善的正义殉道者；换不回那个外冷内热对世事洞若观火的冷静智者；换不回那个忠直热忱舍身护主的勇者；换不回那个甘为正义背负骂名的忠勇义士；也换不回那个孤芳自赏桀骜孤高的美战士。
呼出一口幽冷气息，稍稍辨认，雅美直径向卡妙所躺的方向走去。停步，俯身，默默地注视着卡妙的遗容。记忆中的那张脸总是冷峻而俊朗的，似千年不化的冰山坚毅而冷洌，而偶尔偶尔露出的会心一笑，如冬日里带着些许清寒的微薄阳光冲破重云的惊鸿一瞬，可遇而不可求。他是圣域沉默的智者，冷心冷眼辨析世事黑白，无情无爱，顺势而为、随遇而安。
雅美紧了紧拳头，手中的祖母绿宝石冰凉沁骨，一如眼前这张冻僵的脸，没有丝毫生命的温度。
无情最是多情，最最无情的人，恰恰最是痴情。只是这一点，他和她，最终都没有明白。
她幽幽一叹，俯身，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冻得僵硬的手，慢慢地把祖母绿宝石塞进了他的手心。最后一次看了石棺里的卡妙一眼，依莎贝拉满面泪痕的绝丽容颜再一次闯入脑海。她慢慢起身抬头，灯火阑珊微弱如入秋的萤虫，明灭只在弹指之间；灵殿的屋顶高得一眼望不到头，漆黑深邃魅影重重。
那是地狱的入口，而她正是打开冥殿的祭司。
“你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她缓缓开口，沉甸甸的声音在空旷的灵殿中远远地传送出去，触到石壁又幽幽地反射回去，与后续声波纠缠成一阵阵颤抖的回音。
“你心里是有她的。可是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她呢？”沉默在阴森的火光下蔓延，雅美有些自嘲地笑了。明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可是她偏偏要多此一问，也许只是替依莎贝拉感到不值不甘罢了。
“你知道吗？最开始，她是想成为圣斗士的，可是圣域并没有接受她。呵，那是当然的……”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冷笑，却是无奈多过于嘲弄，“因为当时，以她的年龄，早就已经不适合再习武了。完全没有成为圣斗士的可能的她，在战场上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甚至会拖累同伴的她，撒加怎么会让她白白地去送死呢？”
一声叹息还未来得及散开就被另一声湮没，”可是命运的安排，却让她走上了渊斗士这一条路……可是，就是这样，成为渊斗士，她付出的代价远也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雅美的目光迷离而深远，如梦呓一般喃喃道，“她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不论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为了这个愿望、这个渺小的愿望，她居然……”雅美越说越激动，音调也不自觉地拔高，突然而来的沉默仿佛揭示了更多她没有说出的隐情。
“算了，这时候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后一声的叹息隐入夜的沉默，连同所有的希望、秘密与等待一起埋入死亡的黑暗。
一阵寒风吹过，所有的壁灯在同一时间毫无声息地熄灭了，灵殿内霎时漆黑一片，唯有皎皎月色从石隙壁缝间无孔不入地漏进来，铺满一地的如水碎银。
雅美一惊，失去光明的瞬间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尽管躺在这里头的人都是她所熟识的，可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惨惨的感觉还是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驱也驱不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凭借着记忆中的位置，向墙边最近的一盏壁灯方向摸索过去。
指尖传来石刻镂花粗糙的触感，雅美稍微往旁边移了一点便碰到了还散发着烫手热度的灯油。凝神，小宇宙急速提升的灼热温度在指尖汇聚，“噗”地一声，一道细小的火苗蹿起，明亮的光线透过灯罩上的空洞照亮了一方的黑暗，花光叶影迷离扑朔。
雅美略微感到了些许的心安，轻轻呼了一口气，她慢慢转身，准备离开。不经意间抬头，雅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棺边上，在灯火堪堪可及之处幽冷地凝立着，像一团黑雾一般诡异又突兀，连夜也掩饰不了他的黑，仿佛他就是黑暗本身、黑暗的源泉。
最初的惊吓之后，雅美定了定神，立即明白灵殿中另有他人，但是又是谁，会在个这时候跑到这里来呢？
心念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加隆？！”
影子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然后没有更多的动作。
“加隆……是你么？”雅美加急走了几步，激动、喜悦、伤感、悔疚，各种情绪互相交杂抵触，挤压在她心口，欲语还休，最终化为一句颤抖的呼唤。强力抑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的苦楚，换来的却是那个影子的无动于衷。
雅美只觉得她的心一点一点转凉，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她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他，想要捕捉到记忆中熟悉的影像，却始终看不清他隐藏的轮廓。她身后微弱的火光照不亮他身边稠郁的黑暗，寥寥数步的距离，她一丝一毫也无法跨越。
“加隆……”她的声音带着近乎于绝望的干涩，她好想好想把她这些日子以来经历过的一切向他一吐为快，可是除了凝噎着叫着他的名字，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不语，而她也不知如何开口。于是，雅美只能静静地站在灯影下，默默看着黑暗中的他。
月光悄悄挪移着它无声的舞步，施展浑身解数挥舞满身的如水光纱，耀得灵殿光晕阵阵，却小心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圈子。
“恭喜啊！大祭司……”他的声音中带着疏离的冷漠，就像这一冬的新雪一般透着淡淡的寒凉，瞬间冻结了她渺如星火的希望与火热的殷情。
“恭喜你……”他微微侧头，继续说道，“恭喜你，总算帮雅典娜夺回了圣域，诛杀了‘叛贼'，清除其‘党羽'……现在圣域太平天下欢歌，你真是，功不可没啊……”他半张脸掩在黑暗之中，暴露在火光之下的半张脸亦是没有半点表情，僵硬如面具一般。微亮的灯火在他深邃得看不出本色的瞳仁之中映了两簇幽亮的火苗，更显得他目光如电，疏远而凌厉。
雅美攥紧拳头，破碎而尖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是切肤的痛感，而她却极需要这份疼痛来分担心里那份不能自已的苦楚与哀凉。腕上的红珊瑚手钏温韵润泽，戴得久了，也带上了她淡淡的体温，可是此时那温温的热度却灼得她的手腕微微地发疼。
他话语中明显的讽刺与反语她怎会听不出来？可是她怎么能怪他、她怎么能怪他呢？
“加隆……对不起……”她闭上眼，努力用最平和的声音对他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第七十章·断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