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含胭

4、四、文？还是理？

　　秦小天站在谭影家的小区门口等她，他穿着黑色的棉衣，浅色的仔裤，头发长了许多，剪得碎碎得很有型，但是整个人似乎瘦了一些。
　　秦小天眼睛带笑，看着面前完全傻掉了的谭影。
　　“傻瓜，我回来了啊。”一句话，就让谭影的眼泪轻易地掉下来。

　　秦小天的内心充满幸福，因为他看到谭影为他哭泣，这样已经足够。可是倔强的谭影却不愿承认自己对秦小天的那份特别感情，她仍然固执地以为，杜一扬，才是她的王子。
　　于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秦小天仍然在谭影身边，谭影仍然暗恋着杜一扬，杜一扬仍然和萧米甜蜜地交往着，萧米仍然那么漂亮又任性。
　　秦小天没有怨言，好像谭影喜欢一扬没有怨言一样。

　　***********************
　　情人节快到了。谭影想送一扬一盒巧克力，他会收吗？她心里没底，考虑再三，她决定悄悄地放在他的抽屉里。谭影去商场为一扬挑选了一盒星星图案的巧克力，望着精美的包装，她想了想，又拿了同样的一份，送巧克力给自己的好朋友，应该也不过分吧，谭影对自己说。
　　2月14日那天，空气里飘着玫瑰花和巧克力的甜蜜气味。谭影把巧克力藏在书包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把它送给一扬。
　　萧米送给一扬一盒扎着橙色缎带的巧克力，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这个日子，只有和心爱的人一起度过，才不会遗憾吧。谭影看着一扬的背影，手无数次地伸进书包，又空空如也地回到桌面。

　　班主任很不解风情地在那天告诉大家，这个学期，是大家面临文理分科的时候了。
　　谭影眨眨眼睛，突然想问秦小天打算报哪科。回过头，秦小天正在认真地做作业，他落下了很多课。
　　到下午的时候，突然有消息说萧米和杜一扬吵架了，原因是中午有个高三的学长送了萧米一根项链。一扬认为萧米不应该接受，而萧米认为别人送给她的礼物，接不接受她说了算。

　　杜一扬生气了，他温柔的脸变得像冰一样冷，课间休息时谭影经过他身边，看到他板着脸在那里看书，眼神犀利，嘴角紧抿。到了最后的自习课，他干脆拿了本书离开了教室。
　　萧米仍然在教室里津津有味地看漫画，谭影看着面前空空的座位，不禁担心起来，一扬的书包还在，他会去哪里？
　　她想起一个地方。

　　谭影走进医务室的时候，杜一扬果然在那里，将近两年，一扬只要心中郁闷，就会来医务室，躺在白色的床上发呆，这个习惯，谭影早已了解。
　　一扬看到有人进来，“嚯”地坐起身，谭影站在门边，尴尬地看着他。一扬见是谭影，神情放松了一些，却仍旧没有说话。
　　谭影环顾医务室，依稀能记起那个夏天，杜一扬在床边对自己的微笑。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安静地坐下。
　　杜一扬放松戒备，又重新躺下去，两个人都不说话，四周静悄悄的，时间缓缓流过，谭影想这大概就是幸福。
　　医务室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没有发现门外另一个人，复杂的眼神。

　　谭影最终没有把巧克力送给一扬，在回家的路上，她递了一盒给秦小天。
　　秦小天有点吃惊，接过来，塞进书包，不说话。
　　突然想起班主任的话，他问谭影：“你报文还是理？”
　　谭影低头想了想：“我还没定，我两科都差不多，你呢？”
　　“一样。”秦小天抬头看看天，“我跟着你报吧。”
　　谭影的心怦怦一跳，她转头看秦小天，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

　　谭影不是笨蛋，她是那么敏感的女生，秦小天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谭影拒绝相信，她享受着秦小天的关心和照顾，却告诉自己他只是她的好朋友。
　　“秦小天。”谭影咬咬嘴唇，犹豫了会，问，“你打算读哪里的大学？”
　　“我还没想过呢，你想读哪？”
　　“我想去上海。”她说得坚定。
　　“上海？”秦小天呆一下，笑，“上海不错啊，美女很多的，我也考虑一下。”
　　听到他的回答，谭影突然下定了决心。

　　也许未来，没有秦小天在身边的日子会很难受，但是，她不能再这样对待秦小天了。
　　填文理分科志愿前，谭影很开心地对秦小天说：“我决定了，我要报理科。”
　　秦小天笑起来，眼睛发亮：“那我也报理，我理科比文科好一点呢！”
　　谭影吁一口气，马上也笑起来：“那我们以后就考同一个大学吧。”

　　**********************
　　等到秦小天知道谭影其实是报了文科班的时候，已经临近期末。
　　他从班主任那里看到了确切的名单，手里攥着那张纸就冲出了办公室。
　　谭影正坐在位子上和小元聊天，只看见秦小天像旋风一样刮进教室，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谭影和同学们都吃了一惊，秦小天压低声音说：“给我出来！”
　　他从未对谭影说过狠话，可是这一次，他真的生气。

　　操场上，秦小天扬着眉问谭影：“你为什么要骗我？”
　　谭影垂着头站在他面前，神色平淡。
　　“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杜一扬？喜欢到非要和他念同一个班？”
　　谭影思考了一会，清晰地答：“是。”
　　“那为什么要骗我？！我也可以念文科，你知道我历史向来好！”他气结。
　　“我觉得你还是念理比较好。”谭影抬头看他，“秦小天，有时你也得为自己着想。”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没为自己着想？”他双手叉腰，居高临下。
　　“你自己知道你理科比文科好得多，我不能耽误了你。”她的声音细细的。
　　“这是理由吗？！其实你是不想让我打搅你吧？因为有我在，所有人都会误会我们在一起！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喜欢杜一扬！所以你一定要甩开我是不是！是不是？！”最后的一个“是不是”他加重语气，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不是！不是！”谭影咬着唇，快要哭出来，她真受不了连秦小天都会对着她吼，“我从没有那么想过，你怎么能那么说我！”说着她转身想走，其实是怕眼泪落下。
　　秦小天没让她得逞，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叫道：“谭影！”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去。

　　他在她身后放低声音，语调平缓却微微颤抖：“谭影，我最后问你一次，如果我现在改报文科，你会怎么样？”
　　谭影的身子轻颤，她背对秦小天，清晰地吐出五个字来：“我会改报理。”
　　秦小天松开了手。

　　谭影立刻迈开脚步往前走，走着走着，眼泪就掉下来，再也止不住，她加快速度，渐渐地跑起来，她根本看不清周围是哪里，只知道要跑，跑，跑……
　　她没有丁点的勇气回头，去望一眼秦小天，她知道，她还是伤了秦小天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回到教室门口，谭影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刚要进去，就看到杜一扬走出来。
　　一扬看到眼眶泛红的谭影，表情略微吃惊，他走过来说：“你怎么了？”
　　“啊，没事。”谭影心里乱七八糟，晃来晃去的都是秦小天的脸。
　　“我要去医务室坐一会，要一起来吗？”一扬温柔的眼神轻轻敲打谭影的心房，听到这样的邀请，谭影有点无措，犹豫了半天，说：“我会不会打搅你？”
　　“不会。”一扬露出王子般的微笑，“走吧。”

　　谭影跟着一扬下楼的时候，秦小天正走回来，他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一扬先走过去，谭影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她和秦小天擦身而过时，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
　　“谭影！”秦小天突然叫她，谭影停下脚步。
　　“今天放学你自己回去。”一句话说完，他就迈开大步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