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词》桃小妖儿

9、再相逢，软玉温香在怀

　　李陵已经将此事告诉了赵绾，他听说是皇上的意思，不由有些担心。
　　“李陵，皇上是怎么认得璇儿的？”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皇上似乎是说，是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无意间和璇儿结识的。皇上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听说我认得那天比箭赢了他的少年，就催促着我带璇儿一同过去。”
　　“哦，是这样……”

　　说话间，青璇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出来了。
　　“璇儿，这回要去见皇上，可千万要谨慎小心，别让皇上再下不来台了。”赵绾叮嘱道。
　　“爹爹，女儿知道了。”

　　以后再回想起来，那时候的青璇对前往西郊猎场，充满了兴奋和挑战。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将这当成了一次和李陵共同去经历的冒险游玩罢了。隐隐的，青璇的心中未必没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原来那一次在街市上比箭输给她的，竟是当今的天子呵！

　　可这一路上，李陵却是心神不宁。伴君如伴虎，青璇的性格天真爽朗，他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皇上那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二日晌午时分，刘彻正打算带着众将士继续出猎，李陵带着青璇走到了他面前。
　　“皇上，他便是臣的那个……朋友。”

　　刘彻走到青璇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貌少年。

　　那日他并未将她的样貌细细端详，今日见来真正是明眸皓齿，眼波流转，眉目间又透着一层清雅之质，脸上映有一层浅浅的桃红，幽滟如春日闺阁待放的杏花。
　　刘彻心想，这少年若是个女儿家一定娇艳无双。青璇被他凝神盯着反而不好意思了，忙向皇上行礼。

　　他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
　　“赵青璇。”她朗声答道。

　　“那日朕比箭输你，短刀相赠，赵公子为何又转赠他人呢？难道是嫌朕的东西不好吗？”

　　“自然不是，就是因为皇上的彩头着实贵重，我才将它赠给李少将军。且不说少将军是我的至交好友，单说他的少年豪气和英雄气略也实在配得上这把刀。皇上一定不是小气的人，宝刀赠英雄，相信皇上是不会介意，怪罪于我的。”青璇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刘彻也不再追究转赠之事，只是那日败阵，心中一直不服，便道：“当日比箭，朕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不知今日赵公子可否愿意再和朕比试一场？”

　　“皇上想要怎么比？”青璇扬起脸问道，她的笑容就同这三月的春光一般烂漫，仿佛只要这一点微笑，便能催促山野繁花盛开。

　　刘彻见她性子爽朗，又一点儿也不畏惧他，正能让他放开手脚好好比试一场，便指着远处的一片丛林说道：“我们到那片林子去，午时再回到这里，到时谁的猎物多就算谁赢了。”
　　身边的侍卫已经将马牵了过来，她翻身上马，朗声应道：“好，一言为定！皇上可不许耍赖，找人帮忙。”

　　话音才落，便狠抽了一下马鞭，钻进了密密的丛林。
　　李陵担心青璇，也想跟去，却被刘彻拦下：“其他人就在营地待命，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过去。”说着也向丛林奔去。

　　刘彻进到丛林便找不见青璇的影子了，这片林子正是兽类多出没之地，地上深深浅浅印着许多不同的脚印，刘彻并不着急，只在原地勘察地形，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飒飒吹起树叶的声音，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阵阵鸣叫。
　　刘彻听得到自己的呼吸，他的心焦灼而又期待。他盼望着猎物的出现，任何猎物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也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突然，一只野兔从若隐若现的树丛间窜过，刘彻的情绪一下子兴奋起来，他追赶着这只野兔，既不敢跟得太近，怕惊着了它躲进洞去，又不敢离的太远丢失了目标，只是缓缓地跟着，小心翼翼。直到见它躲在树边吃起了食物，他才慢慢将弓张起，一箭射了过去，那只小兔应声倒地。

　　他仿佛就是一个天生的猎人，有着敏锐的嗅觉，能够感受到那些猎物的出现。
　　他能在它们防御最弱的时候发出这致命的一击。他相信，这样的敏锐感受，是任何人都不会有的。

　　日近午时，刘彻已获取了一只野兔、两只山鸡和一只山狐，带着这些战利品，他回到了营地。那些兵士得了命令，都还在原地，见皇上平安归来都舒了一口气。

　　李陵不见青璇，不由心中焦急，刘彻见已经过了约定时间青璇还未到营地也有些担心，便令将士们去林中寻找，他自己也跨上了马，又奔进了丛林。

　　这一带并不算大，刘彻刚从这里出来，并没有见着青璇，难道她已走远？
　　在丛林的远处，地上有一些不明显的马蹄痕迹，顺着蹄印往前走，路渐渐变窄，似乎已经到了丛林的尽头，刘彻大声喊着青璇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

　　再往前就是一条窄窄的小溪，夹杂着潺潺的溪流声，远处仿佛传来呼救的声音。刘彻不再迟疑，骑着马淌过小溪，对岸是另一片密林。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沿着叫声走去，不一会儿便见到了青璇，只见她的脸色煞白，马匹也不见了踪迹，一只铁铸的锋利的捕兽器夹住了她的小腿，令她动弹不得，小腿肚上渗出了丝丝血迹。
　　刘彻见状，赶紧下马，走到她身边，替她将铁环除掉。青璇疼得眼眶里满是泪水，但却没有流出，而是对着刘彻微微一笑：“多谢皇上。”

　　刘彻见她伤得厉害，便想撕开青璇小腿上的衣裤，替她包扎。
　　青璇一愣，随即羞红了脸，忙将他推开，转过脸去，低声说道：“不敢劳烦皇上。”
　　刘彻以为她只是要强，便道：“都伤得这样了，不止住血怎么成？看这情形，可能连筋骨都伤了。朕都不介意替你包扎，你也不必介怀。”

　　“不行，”青璇的脸羞得通红，只是不让皇上碰她，“皇上……男女授受不亲。”
　　“你……你是……是个女子？”刘彻望着羞怯的青璇有些语无伦次。

　　是啊，他早该想到，她若不是女子，这世间又怎会有这样俏丽可人的男儿呢？
　　她双手嫩白如春荑一般，肌肤细腻如同凝脂，眉目间婉转波动，如一汪春水，真是能生生搅动了人心。

　　青璇见刘彻不言语，只是盯着她看，有些不知所措，便想挣扎着爬起来，但腿上又着实疼的厉害，刚站起来就又摔了下去。
　　刘彻赶忙将她扶起，柔声道：“好，那朕就带你回营地，随行有个太医，让他给你医治总行了？”

　　青璇垂着眼眸，微微点了点头，由他扶着上了马。
　　两人共骑着一匹马，刘彻只觉她的发丝不停拂上他的唇间，几乎是要让他心神荡漾了。

　　“青璇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把马丢了，还踩到了猎人的陷阱？”
　　她疼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微弱颤抖起来：“我本来是追着一只野兔过来的，谁料马儿过溪时大概是踩着尖利的石块了，受了惊把我摔了下来，它自己跑了，我一路往前走，不小心就踩到了那个东西。”

　　她说话时并不曾转过脸去，但刘彻却仿佛能看到她眉头微蹙、强忍疼痛的娇弱样子。
　　怀中软玉温香，也许在当初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心底里便已经留下了青璇的身影，如今得知她是女儿身，心中更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
　　他真是希望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不要有尽头，他就一直这么拥着她，走下去……

　　回到营地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西沉了，马背上的青璇朝着人群张望，却并未看到李陵，便问皇上。
　　留守的士兵回说，李陵进了丛林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青璇急道：“他一定是担心我，跑去找我了，皇上，求你派人找他回来。”刚才强忍没有流下的泪珠儿，这一下都簌簌掉落了下来。
　　刘彻见她哭起来，忙安慰她：“朕这就派人去，你先别急，朕让太医先来帮你看看伤。”

　　青璇的小腿被捕兽器上的利齿伤得很深，因为被夹的时间太长，那些齿印都微微变紫，胫骨也被伤到了。
　　太医诊视了一番，替青璇上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嘱咐青璇这几日都得好好养着，每日都需换药，十日左右，伤便能好了。

　　那药敷在腿上凉凉的感觉，太医走后，刘彻便陪在青璇的身边，他问：“还疼吗？”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多谢皇上关心，只是今日因为我的缘故，扫了皇上狩猎的兴致，青璇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刘彻笑道：“怎么是扫了朕的兴致呢？朕今日收获可颇丰，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只山狐，而你却是空手而归，这场比试应该算是我赢了吧。”

　　青璇见刘彻得意起来就像个孩子一般，也不由莞尔：“那自然是我输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皇上的相救之恩呢。”

　　刘彻将脸凑到她身边，说道：“上次朕输了你，送了你一把短刀，虽然你又送了别人，不过朕是愿赌服输。这一次你输了，是不是也该留下些什么？”

　　青璇没料到皇上还会跟她要彩头，她愣了一下，“皇上宫里面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识过，怎么会稀罕我的东西呢。”
　　他伸手捞起青璇挂在衣带上的一枚玉玦，只觉触手生温，浅绿的圆形玉环，上面刻着一个“璇”字。
　　“这个，就当你输给朕的彩头吧。以后它就是朕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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