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打工妹》罗迦

53、番外之打开的门扉

　　当门铃发出脆响时，那个少年就仿佛是从阳光中走出来一般，淡金的光披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一群人跟在他身边进入这家小店，他和他们每个人亲密的交谈。在他们之间流淌的空气是那么热烈和欢快，而他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立刻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我的。每一双看向他和他的朋友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敬仰、崇拜和感激。
　　“嘿！”他熟捻的向山姆店长打招呼，“最近过得还好吧？”
　　“再没有比你们在这里更好的时候了，先生。”店长给他们每人端上一杯纯净见底的水。这种液体以前在这里是需要用黄金计价的。听人们说，这是水源附近某种生物的杰作。
　　“哈哈，以后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捉住那东西了。”他拍拍身边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喏，这就是那位英雄！”
　　掌声四起。
　　高个子男人红着脸，苦笑着冲他说到：“你就笑我吧！关一下笼门而已，算得上什么！”
　　“那可是大功劳啊！”他也笑，“没有那笼门，我们几个月来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
　　高个子男人说不过他，无可奈何的将脸转开。
　　“先生……”山姆店长的声音听上去很犹豫，“你们……让那东西活着？”
　　他大概是听出了山姆店长的担忧，一口气饮尽了杯中水，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管那是什么，它让我们喝了整整六十年腥臭发绿的水！”有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他，隔壁街的格林先生，他的母亲因为喝了那水而病逝。“既然现在捉到了它，为什么不来个干净！”
　　对于这粗暴的质问，他只是无辜的摊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必须让它活着！”
　　我听不明白这句话的因果关系。别人也不明白。除了他的朋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迷惑。格林先生的脸涨的通红，发白的嘴唇开合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他明快的抢在了前面，“还能再给我一杯水吗？今天很热呢！”
　　“啊……好的，先生。”山姆店长转向我，“汐琳，去拿一下水壶。”我应了一声，跑进厨房。
　　把水壶递给山姆店长，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打量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回了他一个微笑。
　　“哈哈哈……”他大笑，我不解的蹙眉：我笑得很好笑么。好在，他接下去的话与我的笑没关系，“山姆，雇用童工是犯法的哦！”
　　山姆店长解释道：“您说笑了，先生，这是对面孤儿院的孩子，没事儿的时候会来店里玩。”
　　“可是，这个……”他晃晃手中的水杯，道，“这是新型玩法？”
　　“您真幽默，先生。”山姆笑道，示意他注意窗外我的那些小伙伴，“这孩子比较特别。她不太喜欢和别的孩子一起在后院里玩，更喜欢在屋子里帮忙。”
　　“为什么？”他浓密的眉毛扬了起来，第一次对我提问。
　　“因为我想做个服务员。”我说。这是自父亲死后就定下的目标。我需要接触更多的人，而我想不出能比这个职业更合适的了。
　　“你……多大？”他试探性的问道。
　　我这才记起来自己刚才忘了模仿小孩子的思维，过于流利且明确的回答似乎引起了他的怀疑。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改正也是不行的，前后差异太大只会更让人起疑。
　　“10岁。”说完后。我马上闭上了嘴。说多错多的道理，我早就明白。
　　“呵呵……”他笑了一阵，伸出手拍拍我的头，“了不起，我10岁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呢！”
　　他的手掌很温暖，除了不够结实有力，连那粗糙的触感都和父亲的有点像。而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赞。心中的戒备陡然一松，感谢的话语立时脱口而出，“谢谢您的夸奖。”一个10岁的小孩不该如此多礼，我沮丧的发现自己又犯错了。
　　他愣了愣，叹道：“孤儿院的礼仪老师把你教得很好。”
　　这一次，我不敢再说话。他似乎也没有继续同我聊天的意思。将空水杯放在桌上，他站起身，对他的朋友们说到：“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这之前一定要确保不出任何意外。”
　　“没问题！”他的朋友们应道，跟着他离开了。
　　顿时，店里讨论声四起。不用仔细听我也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不仅如此，我还清楚他走之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在对他的朋友们说，而是向在场的某些人提出警告。我看了看格林先生，他正和两个人围坐在一起，激烈的谈话。我暗自摇头：看来那警告是要白费了。

　　我躺在孤儿院的床上，出神的看着窗外的夜幕，怎么也睡不着。我很好奇他们在水源处抓的到底是什么，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碰到存在于那些传承的记忆之外的东西。终于熬不住爬了起来，溜出了孤儿院。
　　白天的时候，我已经从其他客人的聊天中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那栋房子离孤儿院有两个街区的距离。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碰上一场打斗。我要找的房子的大门已经被破坏了，几个身影在大街上纠缠在一起。我躲在停靠在路边的车子后面，偷偷的观察着。不出我所料，体格壮硕的格林先生果然是其中之一。打斗很快就结束了。格林先生和他的同伴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而他，站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准“尸体”旁，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都说让你们不要来了呀……”
　　“现在要怎么办呢？”说话的是那个高个子男人，他正靠在残存的门框上，其他人也在附近。
　　他没有回答，却向我的方向走来。
　　“怎么了？”高个子男人警觉地问到。我更是紧张得摒住了呼吸。
　　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我不会伤害你。”
　　我飞快的过滤着每一个细节，始终想不出他是怎么发现我的。是陷阱吗？心中的疑惑让我继续按兵不动。
　　“还不出来吗？”他又说，“那我就过去了。”接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逼得我只能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他又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拍着手开心的说道：“哈，果然有人！我的直觉又对了！”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这果然是个陷阱。而我之所以中计，不是因为沉不住气，而是因为下意识的相信了他那句“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知道孤儿院还有让孩子们在深夜的大街上散步的惯例。”他轻快的说到，“你想做什么呢？”
　　他一定已经知道我是个念能力者了，所以才跳过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摊开来说：“我想看看你们抓到的东西。”
　　“你确定只是看吗？”高个子男人的语气颇不客气，“你不会想再做点儿别的什么吧？”
　　“不，”我很肯定的回答道，“我只想看看。”
　　“看看有什么关系。”他居然在为我说话，“别那么小气嘛。”
　　高个子男人轻斥一声，道：“你说了就算。”接着就转身进屋去了。
　　他和其他们打过招呼，领着我进了一个房间。那里摆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强化玻璃瓶，密封的瓶子里装满了水，绿色的水让我联想到腥臭的味道。
　　我贴着瓶壁往里面看，一个奇丑无比、也许该被叫做脸的东西忽然扑到我的面前，让毫无准备的我吓得倒退了一步。然后，我隐隐约约的看到那东西打了个转，消失在了浓浓的绿色中。
　　“这……”
　　“别问我。我说过了，我也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必须在弄明白之前让这东西活着。我想自己明白了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因果关系。
　　“格林先生他……”
　　“他说想杀了这东西为他的母亲报仇。”他嗤嗤地笑着，“可是，据我们所知，老格林夫人根本不是死于饮用水。”
　　也是。我赞同的点头。即使喝了六十年那样的水，这个镇上的人还是和六十年前一样健康，甚至，更加健康。
　　“那么？”
　　“那不过只一个老套至极的故事。儿子杀了母亲，装成病死的样子，只为了得到一笔高额保险金。”他淡然的叙述着，那神色只有对自己的推论不带一丝怀疑的人才能拥有，“而且他们狡诈的地方远不止这一点。镇上的人们一定不知道吧，那个人——威尔逊•格林——将镇上的水以保健品的名义运到外面卖掉，再将买来的干净水高价卖给镇上的人，两边都能牟取巨大的价差，赚了很多钱。”他停下来看着我，好像是在担心我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么多的事实。
　　他小看我了。除了老格林夫人的事情我因为不感兴趣而没有多想之外，其他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猜到了。我还知道，那些不满这些水而想离开本镇的年轻人最后的去处——他们都被害怕实情败露的格林先生秘密杀掉了。现在，我不由得猜测着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您是为了格林先生才来的吗？”
　　“当然不！”他否定的干脆利落，“我们只是想查清楚神奇的绿色药水而已。”他敲了敲瓶壁，说道，“格林在保密工作上可没少花功夫，我们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这个镇。当然，这一点加上刚才告诉你的那些事都是我们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的，。而最让我吃惊的是，所有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这样一只不知名的生物。我好歹也算是个有五年实战经验的猎人，这东西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稀有珍兽，它还能让普通的水能具有保健品的功效，怎么说都该好好保护才对。”
　　他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我的思维却从一开头就在原地踏步，“我、还以为您一定是知道了格林先生的事情才来到这个镇的……”
　　“哈哈哈……，要是知道了就该交给警察处理了！”他理所当然的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那水的来历，所以才想找出来嘛！我们啊，是一群被‘未知’的魔力所捕获的人！”
　　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是一缕清泉，稀释着我那因众多的记忆而粘稠得化不开的情绪。超出了意志的掌控，一句话径直脱口而出，“算上我一个！”立刻，我就被自己这陌生的举动吓到了，呆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先也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大笑，“不行！”我完全不在状态中，只能任由他的解释敲打我的鼓膜。“想要追逐‘未知’的话，至少也要先成为猎人才行！”
　　“……猎人……”我只能简单的重复这个与我一半以上的记忆紧密相关的词。
　　“既然你会念，要取得猎人执照应该不难。但是，念并不是衡量优秀猎人的标准。”
　　我在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中回过神来。我忽然发现，除了服务员这个职业，也许还有其他工作能让我接触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人。我想成为猎人。那一刻，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它清晰得仅次于“我想成为服务员”这个决定。为了证明除了念，我还有其他足以成为优秀猎人的本钱，我将视线移到了那个玻璃瓶上，“您知道那些水为什么是绿色的吗？”
　　看他略微迷惑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会问起这个和原本的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我，带着满满的自信，“那是这生物的皮腺分泌物溶于水中造成的。”
　　“原来如此。”我说，“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了这生物的样子，我可能还会继续以为自己并不知道这东西。”
　　“你知道？”他的声音里，惊喜多于诧异。
　　“它和一种在五百多年前就绝种的两栖动物长的很像，那时候的人管那种动物叫巴巴尼虫。”
　　“可这家伙是离不开水的……”他喃喃着，忽然提高了音量，“对了，在进化过程中从陆地返回水中的生物也不是没有！也有可能是变种！”他自言自语般的说完这些话，低头看向我，问到，“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的眼睛透着清澈而坚毅的光，这样的目光让人不禁想助他一臂之力。但我，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世，所以我垂下了眼帘，“我只是知道而已。”
　　他没有追问，再一次拍着我的头，说道：“小小年纪，不仅会念而且还知道这么多事情，你的背景一定不简单。不过你不愿意说就算了。等你成为猎人之后，希望我们还能有合作的机会，汐琳。”
　　我以为他不会记得那个只被叫过一次的名字，而且，某个副词让我无法不介意，“‘还’？”
　　“是啊！”他直起身，用拇指指着那玻璃瓶，“这算第一次。”

　　那天早上，他和他的伙伴们离开了小镇。我站在人群的后面目送他们远去。这是我第一次向他告别。后来，我也离开了孤儿院，参加了当年的猎人考试，顺利拿到了猎人执照。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冲突，我选择了几乎完全中立的情报猎人。但是，除了贩卖搜集到的信息之外，我也从那些记忆中抽取关于上古遗迹、稀有珍兽等一些需要额外保护的重要事物的情报，并寻找能够将之放心托付的猎人。当然，这项特别服务是免费的。算是我行使猎人义务的唯一方式吧。这就是我所能实现的“优秀”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很多猎人建立的合作关系，其中一个就是他。这个结果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当我第一次将某个遗迹的资料交给他时，看见这个往日的少年已经染上了沧桑的味道，我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也没有，“嘿，汐琳，你竟然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找到我！”
　　我哭笑不得，“我并没有特别要找您，我只是为了这些宝贵的遗产而来。”
　　他收下了资料，却没有马上同意，只表示要看过之后才能给我答复。我并不意外。我打过交道的猎人都是这样，似乎越厉害的猎人就越随心所欲。但是，我也自信，没有哪个猎人在看过资料之后会拒绝，因为，他们——也许应该是我们——都是被“未知”的魔力所捕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