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巴士》晓雾连江

1、第 1 章

　　上车、下车，开门、关门……
　　不停息。
　　擦过某人的肩，踩到某人的脚，
　　笑一笑，对不起，
　　请拉好扶手，
　　给老人让座。
　　上车、下车，开门、关门……

　　这条线路是新的，人不多，车很新，干干净净的。
　　公交公司有个奇怪的习惯，但凡新线路就会用新车。但一定时候之后，就会换成旧车。
　　算是种广告手法吗？

　　停靠一站时，上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两人在双人座挤着，旁若无人的说笑。
　　女孩把化着淡妆的脸侧向男孩，粉红的薄唇没个歇气的一张一合，伴着咭咭的笑。细碎的发丝在灌进车窗的风里张扬。
　　男孩一边憨笑着倾听，一边伸手作势卡她的细细的颈项，然后扳过她肩头，把嘴凑近她耳边，不知是说了句什么还是轻咬了一下，女孩立时轻呼一声，嗔笑着推他。
　　在刹车的惯性里，两人揉成一团的嬉闹。

　　又靠站了。
　　几个背着大书包的中学生上车，各自散开坐下。
　　一个瘦瘦的少年坐在那对情侣的后面，他臭着脸将书包重重的掷在旁边的空椅上，便眼神空空的直视前方。
　　风扑在他脸上，胡乱地拨动少年额上的发。
　　与他一起上车的另一个少年坐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此时微微偏过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去。
　　他依旧臭着脸坐着。

　　车靠站。停下，有人下车，又有人上车。车又起步。
　　一车厢除了汽车行驶发出的干燥噪音，便只剩那对精力旺盛的情侣低低的嬉笑声。
　　少年终于收回木然前视的目光，看了会那对情侣的打情骂俏。若有所思。
　　他打开书包，随手从一个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紧紧捏成团。瞄了瞄他斜前方的同伴，便准确无误地将纸团扔在他同伴的后脑勺上。
　　同伴捂捂头，看了眼落在脚下的纸团，猛然回身，恨恨地盯着肇事者。
　　少年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回视，亮晶晶的眼里既有挑衅，也有笑意。
　　同伴的眼神忽的没了怒意，反是微微红了脸。他垂下眼，俯身拾起纸团，站起来，拉着扶手往车前走去。
　　少年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却见同伴走了几步，把纸团仍进了车门处的垃圾桶里。
　　他强作镇静，看着同伴回身朝自己走来。
　　同伴停在了放着他书包的空位前，努力绷着脸，朝他说：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动不动就乱丢垃圾！
　　少年仰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色，没有反应。
　　在云层里躲了大半天的太阳这时却是睡醒了，淡金色的阳光撒进车厢，轻轻地抚摩两个人的脸。
　　少年眯了眯眼，一副忽然醒悟的模样：你刚才说啥？
　　同伴的手捏成了拳头：你没看到这车干干净净的呀，乱丢垃圾干啥？
　　少年弯弯嘴角，似已快忍不住笑意了。他低下头，抓过椅子上的书包放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抬头看着同伴。眼神极其无辜。

　　刹车。
　　同伴险些没站稳，一把抓住前面椅背上的扶手，顺势坐了下来。
　　上车、下车，启动。汽车重又飞奔。
　　前面那女孩抓着男友的手臂轻轻推摇着，似已由嬉闹变为撒娇。
　　同伴肩背笔直地坐着，一手还是紧抓住前面椅背的扶手。
　　少年看看前面的情侣，又看看窗外，再看向前方。手却慢慢伸出，覆在了同伴握住扶手的手背上。
　　他同伴原本就笔直的背僵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放松了。
　　女孩一边拧着男友的手臂，一边吃吃地笑起来。男友一边假装躲闪，一边又腾出另一只手去拨女孩的碎发。
　　两个少年却都没再说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

　　太阳更斜了些，放进更多阳光在车厢里，象一团迷幻的烟雾，将他们温柔的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