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黄鹂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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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薄纱般披向大地，花云裳坐在院中软椅上，似被覆上了一层曼妙的光华。
远远地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清丽温柔，似一阵微风，抚平了心内的忧伤。花云裳被那笛音迷了神，不由自主地启了唇，唱起了曲儿。
红枣正在屋内整理着床铺，听得院外的歌声，手拿着被子停在了半空愣了神，继而，嘴角轻扬，眼角却沁出了泪来。
离墨染踱着步子进了院门，看到的，就是那安静地靠躺在软椅上的人儿，月光洒在花云裳的脸上，映出静谧，五官精致美丽，竟似落入凡间的仙子。离墨染不敢打扰，停了脚步，听得仔细，看得入迷。花云裳神色安详，若不是唇瓣一张一合着，离墨染都以为她睡着了。
今夜的月光，特别地明亮，明亮地照在花云裳的身上，那四肢的地方明显的塌陷，生生地刺痛了离墨染的眼睛。
笛声完，歌声毕。
离墨染整理了心绪，微笑着走过去。
花云裳听得脚步，睁了眼睛。看到来人，嫣然一笑：“离姐姐怎么得空过来？”
“自是被你那优美的歌声吸引了来。”离墨染打趣道。不过她也所言不虚，的确是被花云裳的歌声迷了心。
“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有听过？”离墨染问。
花云裳笑得清淡，那笑居然有种怡人的香味：“裳儿也不知，随心而唱，也不知唱的什么。让离姐姐见笑了。”
“众人都说你舞得好，可我看你，明明就是歌才是天下无双。”离墨染笑说。
“离姐姐又笑话我，你明知我总不爱规规矩矩地唱歌。”花云裳微笑。她记得，以前练歌，没少让花姨和离墨染头痛，因为她要么爱把曲子变着调子唱，要么就即兴唱着些不知所以的曲子。她这样下去，总没办法与乐师配合，那两人便也不再强迫。那样的日子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离墨染也被她的话语带进了回忆，曾经那个嫣然巧笑，舞姿魅人偶尔还有些小调皮的花云裳好像又出现在了眼前。
花云裳的歌喉其实是难得的好，她自己也知道。可是她的歌，只有将军大人爱听，也只有将军大人听得懂。她忽地想起，她答应过小城，要为他而歌。只是，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思及此，花云裳心隐隐地痛了。
离墨染看她神色黯淡，便提议说：“可想看看歌舞，你也好久没有看过玉天楼的歌舞了吧？”
花云裳闻言，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望着离墨染，脸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可是，继而又黯淡了下来。她低着头，叹息：“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得了那样的场合？”
“这你不必担心。”离墨染会心一笑，便冲着屋里喊道：“红枣，给你家夫人装扮一下。”
红枣闻言出来，听了离墨染的建议，高兴地答应着。怎能不高兴呢？玉天楼的歌舞，可是江城有名的，连京师的一些大户人家也不远千里赶来欣赏一番呢。
红枣给花云裳仔细地装扮过。带上木肢，坐上轮椅。
离墨染看着花云裳手脚齐全的模样，不觉入了神。花云裳的美色还是绝伦无双。
“离老板，我们好了。”红枣高兴着，声音又脆了几分。
离墨染回了神，说了句随我来，便转身走在前面。红枣推着花云裳，跟在离墨染身后，两人的心情，是激动万分的。
圈圈绕绕，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主楼后门。这栋楼是招待客人的主要场所，一到了晚上，便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离墨染招来两个大汉，吩咐了一声，两大汉便把花云裳连人带椅抬至三楼。花云裳知道，三楼是离墨染的私人基地，这里可以纵观玉天楼内的每个角落。通向三楼的楼梯，也是另外建起的，并不与其他楼层共用。
离墨染给花云裳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可以对舞台中央的表演一览无遗，但又不必担心被对面的人看到自己。
玉天楼是个“回”型楼，一共三层，一二层各设座椅。一楼中央有一个半米高台，那是表演的地方。其实严格来说，玉天楼指的只是主楼。后院，不过是玉天楼的附属，供玉天楼众人居住的地方而已。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舞台，花云裳心情感慨。她自从随了将军回府，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玉天楼了。她在台中轻舞仿佛昨日，却又恍如隔世。
此时，台中一个俊美的男子正在玩着杂耍。花云裳脸上惊喜，转过头去，向离墨染问道：“那人，可是小三儿？”
离墨染轻笑：“正是。小三儿如今长大了，可不叫小三儿了，他如今叫初辰，他耍的玩意儿，可惹人喜欢了。”
花云裳看着台中的人儿，心里一阵阵的欣喜。真没想到，当初挂着两条鼻涕的小三儿，如今也长得这般俊美挺拔了。她看着他在台上那不自觉流露的自信，竟成了让人不能抗拒的魅力。
忽而，一条彩绫缠上了三楼的木柱。初辰左手一扯，人便轻轻扬扬地飞上了三楼，他把手中的花递给了离墨染，脸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待得转身又要飞出去之时，眼光飘至了花云裳身上。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可是初辰已经借力飞出去，并不能马上停下，而且，一切都在进行中，客人们都在鼓掌叫好，并且期待他接下来的表演。
花云裳看着那飘逸的身影，微微出神。小三儿的眼神，可是认出了自己，又或许带着非常大的不相信？
表演结束后，初辰便到三楼找离墨染。他要知道，那个女子，是不是她——花云裳！
可是，初辰上到三楼，看到的，只有悠然品茗的离墨染。
“老板，刚才那位姑娘是谁？”初辰毕恭毕敬地问道。
“我的朋友。”离墨染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说。
初辰看自家老板一副不愿作答的架势，便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他不懂，如果真的是她回来了，没什么要躲？或许，真的不是她。那人，只是老板的朋友而已。况且刚才他飞身而过，兴许是看错了。
“夫人，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红枣不解，明明看得好好的，可是夫人却说要回去了。明明才来没有多久。而且，她红枣难得可以开开眼界。结果……却是提早收场。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花云裳扯着谎。
“夫人，你哪里不舒服？”红枣惊得绕到花云裳面前，双手覆着她的肩，并四处查看道。
“没有，没有，现在好多了。”花云裳急忙说清楚。暗暗责怪自己，一急起来倒是忘记了，红枣对她的身体状况可是紧张得很，不应该惹她着急。
“真的吗？”红枣一脸怀疑。要是她家夫人再有个什么事情，恐怕她家公子会扒了她的皮。她发现现在都没办法猜测到她家公子的真性情了。
“真的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花云裳只好肯定地点头说。
“云姐姐！”初辰快步走到花云裳跟前，停了下来。
花云裳心里一滞，但转眼间便带着明媚的笑脸抬起头来迎上初辰的目光：“小三儿，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云姐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初辰喜上眉梢，激动地便抱住了花云裳。花云裳只是被他抱得向前微倾，再无其他动作。
好不容易初辰放开了花云裳，却不料牵动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木手，木手掉落在腿间，指尖敲上木腿的边缘，发出木头撞击特有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引起初辰的注意。
初辰有些怀疑地看着花云裳掉落在腿间一动不动的手，觉得它生硬极了。不自觉便伸过手去摸了摸，冷硬冷硬的。初辰有些骇住，不可置信地又用了些力，然后温厚的手掌快速地顺着手臂向上移，直到肘部以上，才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碰触到了有温度又柔软的地方，或者，可是说是手的地方。
“唉，你怎么乱摸我家夫人？”红枣看初辰想要把自家夫人全身摸光的架势，便再也禁不住地上前来把他拉开了一点。
“云姐姐，怎么回事？”初辰笑着，但是笑脸很僵硬。他不能够接受现在他遇到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机械地问了。
“这位公子，我家夫人不舒服，我们可以先行告退吗？”红枣气嘟嘟地说，她看到她夫人为难的样子了，不愿让眼前这个公子多加纠缠。
“夫人？那你就是将军府的丫鬟了。那你说，你家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初辰的笑脸早已消失不见了，对着红枣，口气变得咄咄逼人。双手也不自觉地捏上了红枣的双肩，红枣疼得只能吸气。
“我才不是那个鬼将军府的丫鬟呢，我是白府的丫鬟！”红枣用力挣脱掉那两只大手的禁锢，愤愤地说道。说她是将军府的丫鬟，简直就是侮辱她红枣的人格。她才不要被误会是那个恶毒郡主的下人。
看着初辰的不自制，花云裳只好安抚地说：“小三儿，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可是那语气，却有着明显的痛苦之意。
初辰冷静了下来，低着头，静默着。半晌，才说道：“我送云姐姐回去。”不由分说，便推起了轮椅。
红枣见初辰占了本该是自己的位置，但是那人是自家夫人的朋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生着闷气在前头带路。
月被云遮了光辉，园子里暗了下来，除了偶尔的鸟叫虫鸣，微风划过树梢带动叶子的声音，便只剩下寂静。
云移影现，园子又是一片光明。
入了花云裳住的院子，初辰停了脚步。他蹲在花云裳跟前，语气略微带着请求：“云姐姐，我以后可不可以来看你？”
花云裳对上他那清澈真诚的眸子，眼底现出一丝犹豫，继而便若无其事地说：“当然可以。”
“我抱你进去。”初辰说道。花云裳没有拒绝。
初辰把花云裳的木手轻放在腿间，便把她缓缓地从轮椅上打横抱起。花云裳倚靠在初辰的身上，神思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小三儿长大了，真是让人觉得物是人非。
初辰的手接触到了花云裳的腿，温暖与冰冷的明显分界让初辰心咯噔了一下，他抿紧了唇，把花云裳抱回屋中。
初辰没有说什么，便告退了。红枣伺候花云裳睡下，便也离了房。
月光透过窗枢洒进屋内，花云裳颤了颤睫毛，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的内心，如今久久不能平静。思绪回荡，回到了十二岁那年的舞台之上——
玉天楼客满如云。一阵热闹的乐响起，笛声，箫声，琴声……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四周欢呼声大作。继而曲风一转，笛声悠扬，大堂的灯已被灭了半数，十二岁的花云裳，就着乐声，如天降飞仙般，顺着绸布，飘落到舞台中央。出乎意料的亮相，让看客都惊得忘了呼吸。
琴声如流水般泻出，时如泉水叮咚，时如碧波微漾，又或湍急洪流。
花云裳随歌而舞，舞得忘情，也迷了众人之心。看官只当是在泉旁，溪间或是洪流之上看到天仙之舞，啧啧称奇。
折腰，扬手，每一个动作都意蕴悠长，赏心悦目。旁人看着，眼睛眨也不眨，唯恐有一丝遗漏。
轻跳，飞跃，裙摆翩飞，环腿坐地，身随音止，缓缓伏地。
周围，只有寂静，不知是谁的汤匙落地，敲起一阵清脆，顿时，众人醒悟过来，欢呼声四起。
花云裳轻喘，嘴角上扬。缓缓地抬身，正视前方，优雅地站立起来，环顾四周，点头示意。她看不太真切观众的脸，但是她知道，大家都欢快地欢呼，为了她的舞姿！
她抬头，看向三楼的某个位置，对上了离墨染的眼睛，看到了老板眼中的赞许之色。花云裳脸上的笑容，像是昙花瞬间的绽放，有如繁星璀璨，光华无限。她也看到了，自己师傅——花想云含泪的笑脸。
花云裳一舞动江城，冒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本就小有名气的玉天楼更是名气大增。因玉天楼引起的令江城出现车水马龙的景象，竟成了江城人茶余饭后的不二谈资。
花云裳，玉天楼，离墨染，还有各位名角，竟每每在人群中听到。
玉天楼盛况空前……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黄鹂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