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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祸不单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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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或者我去找间酒店?”尧寻小心地询问靠在座位上面色苍白的铭。
“不用,直接去天使。”铭不假思索地回答。话一出口,他不禁愣住,一丝苦笑爬上嘴角,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把天使当作了家一样的所在?!是啊,去哪里都没区别,还不如去酒吧,至少那里人气还旺些。
认真想想,除了酒吧,他的确无处可去!
尧寻直接把车开进了通往天使的窄巷。
黄昏的天使是最轻松悠闲的,客人还没有来,大厅里都是自己人。此时的酒吧极富生气,男孩们暂时忘记了身份,恢复顽劣的天性,常常聚在一起打闹嬉戏,和普通少年无异。
铭喜欢这种气氛,喜欢看到他们胡闹,甚至围着自己吵嚷撒娇,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还被人需要,因此即使没有安排他的演出,也一定每天过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总以为相处了一年多,是人都有感情。
但今天,往日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不管是侍者还是小弟都神情严肃,甚至保安也参与了进来,他们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气氛颇为诡异,这绝非常事。
铭进门扫了一眼,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
“铭哥!你去哪儿了?!一直联系不上你,小哲不见了!”
铭异常的面色引起众人注意,“铭哥?!你怎么了?”“铭?!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涌过来包围了他们,尧寻伸展手臂挡在铭身前,毫不在意众人向他投来的嗔怪目光。
铭没有理会七嘴八舌的询问,他摇了摇被这群男孩吵得发昏的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名字,“小哲?”他茫然地重复,过了一阵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慢慢回忆说:“我把车交给了他,是开车出去了吧!”
“他没回来!今天该他早到的。”
“没请假吗?老板在不在?”
“没人听说他请假,老板今天也有事不来。”
一个男孩冲上前嚷道:“铭哥!我看见他开了你的车,现在车停在后巷,可是小哲不在!今天一整天都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他应该中午就来的,他从来不迟到……”
铭推开他,冲向后门。
尧寻紧随其后,狭窄的后巷里,铭的梅赛德斯已经面目全非。
铭打开车门,其实车窗已经全碎,从外面就一目了然。铭失望地回过身:“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是谁?”
“是我!早上他说要去郊外兜风,然后就走了。”
“这车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刚才,你回来之前。”
铭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后备箱。
后盖开启的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哲侧身蜷缩在里面,双臂被铁链捆绑住,衣不蔽体,除了脸部,遍体鳞伤。
淤青的伤痕,冰冷的铁链,这场景似曾相识。
围观的众人突然猛醒,涌上前解开锁链。
“是不是姓韩的干的?!他缠过小哲……”有人提醒,立即有人响应:“他妈的混蛋!”“叫老板出头!”“找他算账!”群情激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铭摇头阻止:“不是他。”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阅人无数,看得出来在这种事上韩如林不会用强,何况这种虐伤,他曾见过……
小哲已经昏迷,呼吸微弱。
铭脱下外衣遮盖小哲的身体,抱起他。
尧寻把小哲从铭的手中接过来,走向自己的车,身后是一言不发,双目赤红的铭。
车厢内空气压抑,凝滞得停止了流动。车速提到极限,没人说话,身后传来铭急促而沉重的呼吸。
尧寻连闯了几次红灯,他知道铭此时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今天小哲的样子与当年倒在学院后门的风如出一辙。
急救室外,每个从铭身边经过的人都小心地绕过他,走过去后又忍不住好奇地回头张望。
铭瘫在椅子上,面色被雪亮的灯光映得发青,双唇失去血色,脸上汗珠密布,极像一个病重的患者。
一个昼夜之间,重重灾难接踵而至,沉重的负罪感就快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在天使门口尚能勉力支撑,但从医院大门奔跑到门诊楼,短短的几十米距离,便耗尽了他全部精力。
尧寻匆忙将小哲送进诊室,办完诊疗手续回来,看见铭虚弱的样子,伸手将他拉到胸前。铭早已浑身无力,对尧寻的举动未做丝毫抵触,只是大睁着双眼,用仅余的力气死死盯住急救室紧闭的大门。
铭在他怀里发抖。
时隔三年,尧寻不知道现在铭的心理防线有多强,他只知道,医院,是铭最惧怕的地方,留在这里越久就越危险,正确的选择是尽快带他离开。
他担忧的是,如果仍和从前一样,怀里的这个人将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
谁也没有他清楚,即使外表再冷漠,铭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充满矛盾的魅力,既成熟又稚嫩,既脆弱又坚强。
就像那些散发诱人光泽的精致瓷器,可能已传承千年,美好得引人赞叹,它经得住几千度的高温烘烤,硬度极高,可以与钻石相媲美,却禁不起轻轻的一碰,所以它也许仅能在世上存活瞬间,因为它看似坚硬完美,实则敏感易碎,一个不经意的疏忽便可让它粉身碎骨。
他不仅了解这一点,也知道此时无论劝解还是安慰都是废话,因此尽管心急如焚他仍然一言不发,用力撑住铭颤抖的身躯。
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等待。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风出事的时候铭面临崩溃的情形。他抱着风,不停哭喊,他流了那么多眼泪,热情与活力全都随着那些倾泻的泪水流逝,自那天之后这个少年就失去了生气。
痛苦的回忆伴随再次来临的凌虐事件从沉睡中复苏。
三年前那件事成为尧寻不敢触碰的禁区。铭抱住风绝望哭泣的样子是一枚烙在他身上的灼热烙印。他听到皮肉在火红的烙铁下滋滋作响,他拼命挣扎躲避,但最终还是落得满身血肉模糊。睁开眼,触目血红一片,他向后退,向后退,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便蒙住双眼,自欺欺人。
他知道自己不够勇敢。他怯懦,他卑劣,他自私。
他封存了那段噩梦般的记忆。
当噩梦重来,他预感到他试图全力封堵的即将全面爆发。
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为了铭,他必须勇敢应战。
如果这尊精瓷必须经受碰撞,就让他来做那包裹着他的稻草,所有的撞击都由他来承受,即使遍体鳞伤,寸寸粉碎,也在所不惜。
分秒都难熬,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的宣告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暂时脱离危险,留院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