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七把刀》碧旋

34、二十八

　　陆小凤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才勉力支撑起身体，看清了周遭的一切——这是一个牢房，方方正正，三面石壁，一面铁栅栏。
　　“你醒了？”一个柔和的嗓音响起来，陆小凤这才感觉到牢房里还有别人。牢房角落里的青衣青年，面容清秀柔美，他的腿上枕着另一个人，那人蜷缩着，一动不动，仿若死人。青年的手轻轻抚摩腿上人的脊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青年叹了一声，道：“看来陆公子你的武功也被封了。”
　　陆小凤一惊，这才发现丹田之内空荡荡一片，四肢经脉之中也一片滞涩感。然而本应疼痛的断腿这会却没有丝毫疼痛感。
　　“这是哪里？”陆小凤道，回忆起那轻柔如羽毛、又分外沉重的吻，和渡进口中的咸涩鲜血，急切道：“满意……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满意？”青衣青年轻轻重复一句，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腿上的人立时轻轻战栗起来，青年的手复又动作。
　　“没有人和你一起来。你是一个人被扔进来的。”青年凝视着陆小凤面上自责、愧疚、痛苦的神情，慢慢添了一句：“如果你说的那个满意，是傅满意的话，那么，他是绝不会有事的。”

　　满意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喊了一个陆字。
　　这个字让坐在床边的人面色一黑，语气阴森：“我应当杀了那个姓陆的。”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满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只是片刻又恢复了平淡的面容，微微一笑，道：“南霖表哥别来无恙？”
　　被称作南霖表哥的人华服高冠，俊挺的脸微微扭曲，“傅满意，你当年和南方离开这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自己回到这里？”
　　“我自然想过。”满意微笑道：“我早知，南霖表哥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南霖阴沉注视着他，“她在哪里？”
　　“她？”满意含笑的目光望着他，“她在我心里啊。”
　　下一刻，满意的咽喉被狠狠扼住倒在床上，南霖居高临下看着他窒息的痛苦样子，像看着蝼蚁一般，他俯下身，几乎含着他的耳垂般贴近上去，暧昧的气息间流露出阴冷的话语：“小满，你知道，我不喜欢开玩笑的。”

　　“我前几日才见到了凤凰城城主，我想，并没有城主易位这种事。”青衣青年慢吞吞道，“不过，我倒是不记得，南霖有什么交好的表弟在沙漠之外。”
　　陆小凤道：“你与城主熟识？”
　　“十年前倒是熟识得很。”青年道：“现在嘛，你看我沦为阶下囚，就知道了。”
　　陆小凤不知为何，看着面前面容柔美的青年，总有挥之不去的亲切感，“那你……你究竟是谁？”
　　青年沉吟一会，方缓缓道：“我是南方。”
　　南方……
　　陆小凤脑中浮现的，竟并非关于七把刀执掌者的种种坊间传奇故事，而是满意在他耳边最后的话——“你替我，找到南方。”
　　“你和满意是什么关系？”陆小凤直接问出了口。
　　“我是十年前，带他离开凤凰城的人。”南方看出陆小凤欲要再问，忽的将腿上躺着的人朝外一翻，“比起我与满意的关系，你难道现在还没有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陆小凤的话堵在嘴边，看向那躺着的人，面色青白，神情呆滞——
　　“花五公子？”

　　“花五公子怎会在此处？”陆小凤失声道，想要靠近一些，花伫楼却猛烈地战栗起来，竭力往南方怀中缩去。
　　南方朝陆小凤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花伫楼的脊背，又轻轻抚摩了他的头发，才让他重新安静下来。
　　“我是最先被关进这里的。后来花伫楼被关进来，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南方道：“刚开始，他一直在重复锦瑟这个名字，后来却渐渐一个字也不说了。”
　　陆小凤看着花伫楼如同幼童般蜷缩在南方怀中的样子，回忆起新婚那日他意气飞扬的样子，心中的愤怒愈加猛烈：“究竟是谁把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一停顿，“这里是凤凰城主的牢房……难道……”
　　南方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时才问道：“陆公子，你在追查什么事？”

　　满意坐在镜子边，漠然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赫然是个金色衣裙的少女，面容精致，乌发如云，唯一的装饰是发髻上的黄金凤凰簪，凤凰展翅欲飞，长长的金色流苏坠下来，增添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华贵。
　　侍女取出眉笔，替他画眉，描出两弯柳叶眉，再点上朱唇，生生将最后几分英气掩去。
　　“好啦，”她笑吟吟道：“傅姑娘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
　　她说出姑娘二字毫无停顿，仿佛之前替被点了穴道全无气力的满意换上整套女装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满意注视镜中的自己，忽然一笑。
　　侍女看呆了，几乎目不转睛，才听到满意冷冷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我很抱歉。”南方叹息一声道：“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用我的刀来杀人……”
　　陆小凤沉声道：“南方公子是被谁捉来的？”
　　“我本也是凤凰城中人，那人却只说了请我回凤凰城做客。”南方唇畔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我还以为是南霖如此神通广大，如此看来，他也只是枚棋子罢了。”
　　南方蹙眉道：“早在花家婚宴血案发生之际，我便察觉不对，我从未替十弦接过刺杀花家新媳的生意。我已令闻烈和清明调查此事，没料到已来不及。”
　　“闻烈与清明已为那柳氏人所用。”陆小凤道。
　　南方道：“他们两人是我最信任的人，纵然一时受制于人，但我相信绝不会永远屈服于柳氏人的掌控之下。”

　　这时阴暗的牢房同道中忽然传来步履声。
　　那步履声并不重，十分轻巧，要么是轻功卓越之人，要么便是……
　　女人。

　　“三位客人，城主命我接你们去参加婚宴。”粉色衣衫的侍女看上去年纪尚小，脸圆圆的，大眼睛水汪汪，身形亦十分娇小。
　　南方眯起眼睛，与那粉衣少女对视。
　　粉衣少女身后的三个侍女鱼贯而入，轻轻松松将牢房中的三人拎在手中。花伫楼一被抓住，便开始剧烈挣扎，粉衣少女一个手刀将他击昏。
　　“这是谁的婚宴？”陆小凤被一个女人拎在手里，居然还能平心静气讲话。
　　粉衣少女嫣然笑道：“是城主与傅姑娘的。”
　　“傅姑娘？”陆小凤重复这三个字，蓦地睁大眼睛，“这傅姑娘，莫不是……”
　　南方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南霖是这种人，会做下这种荒诞之事，得不到的女人，娶了她的儿子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