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之七把刀》碧旋

24、第十八章

　　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负手立在大堂，面无表情凝视堂中悬着的一幅画。白的雪夜，白的梅花，远行的蓑衣人轻轻拂落肩头的雪花。
　　陆小凤从后厢房回来，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
　　“这画有那么好看，每一回你都看。”陆小凤挑了挑眉，笑意里带了调侃：“我记得，这画是西门夫人画的。”
　　西门吹雪转身，冷冷道：“毒已解了，还有何事？”
　　“你这人，”陆小凤耷拉着眉毛：“难道除了正事，我们就不能叙叙旧喝喝酒？”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难道万梅山庄每年酿的梅花酒不是你喝的？”
　　陆小凤尴尬地摸摸鼻子，嬉笑道：“那是你家管家酿酒的手艺实在是高啊……”他忽然忆起一事：“我带来的那个白衣姑娘，你认得？”
　　“认得。”西门吹雪漠然道。
　　陆小凤略略吃惊，“她是谁？”

　　“叶明霜。”

　　“叶明霜是谁？”
　　“她来自南海白云城。”

　　陆小凤恍然道：“她和叶孤城……”
　　“表亲。”西门吹雪道，一字一字道：“她的剑术极佳。”
　　陆小凤回忆起她挡住闻烈一击，点头道：“的确……”眉头一皱：“她似乎旧疾缠身。”
　　西门吹雪闻言，默然一会，道：“她的病是生来便有，药石无医。”他沉吟一下：“我欲寻良药为她缓解病情。”
　　陆小凤无奈叹息一声：“为了和她比试？”
　　西门吹雪冷冷道：“她是个好对手。”

　　※

　　陆小凤以担心黄泉之毒会反复为理由，在万梅山庄赖了半月。
　　满意每日便要见一次那传说中的剑圣，由他面无表情地把脉诊病。只过了几日，他便委婉告知陆小凤，自己的身子并无大碍，服用解药之后也不曾复发过。
　　陆小凤笑嘻嘻听他讲，摸了摸下巴，“黄泉毕竟是种奇毒，西门从前也未解过，还是小心些为好。”
　　满意略略蹙眉，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轻声道：“那么……每日都要把脉，实在是叨扰西门庄主了。”
　　陆小凤噗的一声笑出来。
　　“其实，你可以直说，西门整日板着脸，你看着害怕。”
　　满意面上一红，眉梢一挑，瞪了他一眼。陆小凤愕然看他转身走远，白衣飘飘，回味方才那不复温柔的一瞪眼，居然越想越觉得……极有风情。

　　之后西门吹雪再不登门把脉，满意安心住在落梅轩，每日下人送了药和一日三餐来，陆小凤却整日不见影子。
　　满意问了送药的小厮，得知陆小凤和西门庄主“有正事做”，便不去叨扰。他本身并不喜动，每日的活动范围只在那小小的院子和周遭几条曲径，更多的时间是在院子里弹琴作曲，写字作画。
　　落梅山庄的梅花虽未开，但每日的晨露他是要去取的。万梅山庄的茶叶都是极好的，待到收集满一罐子露水，满意便在院中煮茶。

　　满意将一并茶具都用滚水烫过，才将茶罏置于炉上，用小火细细煮。
　　陆小凤到落梅院时，恰逢满意专心致志煮茶，一时好奇，便放轻了脚步，欲要看看这风雅之事到底如何做法。
　　水初沸了，满意取了只罐子，舀了少许盐，细细抖落在水中。水汽开始氤氲，朦朦胧胧，衬得满意原本洁白的手腕愈加光洁。
　　陆小凤见他撒盐已是不解，见他接下来又从壶中舀了碗水出来，这才取出茶饼，细细研碎了，倒入水中。
　　茶水开始咕咕冒泡时，满意将方才那舀出的一碗水重新倒了进去。

　　“想不到煮茶竟是这么件麻烦事。”陆小凤喃喃道。
　　满意平素喜静，院中不要仆役，此时倏地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话，一惊之下，手上动作一滞，竟失手打翻了茶罏。
　　水全翻在了满意手上。
　　陆小凤吃了一惊，急急牵过他的手，迭声问：“怎么样？疼不疼？”
　　满意的手上水汽氤氲，一截小臂连带手腕手背都通红一片。隔着一层水汽，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微微一眨，就带了点委屈。
　　“无事的。”他轻声道。
　　“怎么无事？我带你去找西门……”陆小凤着急起来，就想要伸手将他抱起。满意退一步，险些撞上炉子，被陆小凤揽腰一带避开。
　　不知是不是疼的缘故，满意面上有些红。“不过是小伤，怎么就去找西门庄主。”他轻轻道：“况且水并不滚，找些药来抹抹就行了。”
　　两人离的极近，满意的气息拂在他颈上，微微温热。
　　陆小凤忽的意识到方才的越矩，松开手，咳嗽一声：“我，我去找些药来……”目光落在满意手上，又拧起眉：“真的就行？你的手很红……”

　　满意对于要见到西门庄主这件事极力拒绝，只是他原本肤色偏白，这伤在他身上显得严重的很，陆小凤坚持要好好医治。两个人拉拉扯扯半天，满意终于敌不过陆小凤死缠烂打犹犹豫豫欲要同意，回身时脚下一滑，咚的一声踢在炉子上。
　　卡擦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脆。
　　陆小凤：“……”
　　满意忧郁地垂下眼睑：“那就劳烦西门庄主了。”

　　西门吹雪的住处离满意住的落梅轩略有些远，陆小凤背着满意直接在屋顶上窜来窜去，几个回落已经可以看清院中两个白色身影。
　　“西门！”
　　陆小凤一声吼，忽的轰隆一声，一片黑影腾飞而起。

　　“这是什么！？”陆小凤闪开一片迎面冲来的黑影，被一阵气流带地乱晃一阵，终于落在院中。
　　西门吹雪和叶明霜并肩立着，凝视那一片袭来的黑影时皆是面无表情。
　　满意趴在陆小凤背上，因为脚踝处传来的阵阵疼痛，面色苍白，看见那一片黑雾般的影子时，神色微微闪动。
　　蝉、衣、鸟。
　　他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

　　西门吹雪的剑出鞘。
　　雪亮的剑芒一闪，一片黑影刷刷落地，伴着一阵血腥气。层层叠叠落在地上的，竟然是一只只漆黑的燕子，眼珠血红。
　　余下的燕子在空中一个回旋，又直直冲下来。
　　叶明霜轻轻咳嗽，衣袖一拂，剑已划过圆滑的弧度，地上噗噗落满一层燕子。
　　这个场景血腥而诡异，没有被一剑毙命的燕子甚至还扑扇着翅膀，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陆小凤感觉到满意的手指微微用力，偏过头去低声道：“闭眼。”

　　“这是蝉衣鸟。”
　　满意的声音细细轻轻传来。

　　“什么？”

　　西门吹雪和叶明霜的剑不断挥落，那些源源不断的可怕的燕子渐渐被削减，终于最后一只燕子落地。
　　一瞬间，只余下未死透的燕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我曾在古籍中读到，蝉衣鸟，状似燕，身形细小可入衣袖，饲养者以自身鲜血为引喂食，令其听命。蝉衣鸟可入人身，噬五脏六腑，破肚腹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