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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虽千万人吾往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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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月准备,终于到了康王叶辰夕的大婚之日,虽然边声沸腾,京中却一片喜气洋洋。由于叶宗希身体抱恙,并未亲自前来,只赏赐了一些名贵礼品。而珑妃一大清早便盛装前来,妩媚的脸上笑意盈盈。
康王府里宾客盈门,喧声不绝,前园早已摆了上百桌,奉上糕点及水果招呼客人,府里的丫环穿梭在宾客之间,忙得人仰马翻。
此时,叶辰夕刚接了花轿回府,只见他身穿大红喜袍,胸口系着花球,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英武如玉。
管家早已立在门口迎接,此刻看到花轿,立刻命人鸣炮奏乐,有丫环向着花轿撒谷豆,围观的人响起一阵喝彩声。
叶辰夕搭躬拱手延请新娘进花堂,沿途打量席上的宾客,忽见一个人神色慌张地跑到叶幽然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叶幽然神色骤变,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而叶幽然那绝世俊美的脸上竟掩饰不住慌张。
叶辰夕忽地心头一跳,一阵不详之感如潮水般拂来,几乎把他淹没。他停住脚步,再转目扫向其他人,寻找每一个可疑之处。在场众人皆言笑宴宴,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似乎并无事情发生。
叶辰夕的目光扫过兵部那一桌,然后停住,他看见那一桌的官员皆神色惊惶地交头接耳。能让兵部的人如此惊惶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前线出事了。但若只是这样,叶幽然不至于失态至此。叶幽然此人性情十分淡薄,即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扬一下眉。能让他牵挂的人只有两个,一是叶轻霄,二是墨以尘。但倘若是墨以尘出了事,对兵部的人来说和死了一个小卒没什么分别,只有叶轻霄出了事,才能让兵部的人和叶幽然同时焦躁不安。
思索至此,叶辰夕的心头顿如火烧,当他再望向叶幽然的方向,却发现叶幽然已经离去,而兵部的那几个人也各自找了借口匆匆告辞,他按捺住心中那如山崩海沸般的焦躁,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离去,然后向管家交待一声,悄悄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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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那几个官员出了康王府,找了一个较偏僻的地方,然后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周围没人,才停下来窃窃私语。
叶辰夕悄悄绕到不远处的一处茂密树丛后,侧耳细听,却只隐约听到秦王二字,他心里一急,又移近一点,躲在一片花海后,凝神细听。
“现在怎么办?秦王殿下竟然被敌军俘了,这件事若传到陛下耳中,只怕陛下……”
叶辰夕脑中嗡的一声,呼吸一窒,险些栽倒在地,但他立刻用右手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下去。
“那薛凌云也真是的,怎会让秦王殿下在他眼前被俘?如今殿下落入旭日军手中,也不知道受到何等对待。”
此时,又有一另名官员插嘴道:“那还用说,这一仗旭日军死伤惨重,他们肯定会拿殿下泄愤。”
叶辰夕紧握双拳,指尖很快便在掌心刮出血痕,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举目四望,明明阳光明媚,他却有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轻霄……轻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恍惚间,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康王殿下大婚,此事不宜宣扬,我们暂把事情瞒下来,说不定再等两天……”
“胡闹!这是什么事情,你们也敢瞒!”叶辰夕脸色苍白地从暗处走了出来,冷声喝道。
那几名官员闻声僵立在原地,互相交换几个眼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惊惶地行礼。
叶辰夕此时心乱如麻,对这些虚礼自是厌烦,他摆了摆手,冷声问道:“本王不久前才听闻前线的战况对我军有利,皇兄怎会被俘?”
叶辰夕平时为人张狂爽朗,极少动怒,如今他横眉怒目地站在这里,自有一股压迫感。那几名官员暗暗以衣袖拭汗,其中一人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答道:“回殿下,敌军攻占了陶裕城,以待他日再战。秦王殿下率军攻打陶裕,城破后,旭日军大部分都溃散了,只有部分人占领险要位置顽强抵抗。就在我军即将全歼城内敌军时,朱礼忽然叛变,他劫持了殿下,威胁薛凌云放了城内的旭日军。薛凌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放他们走。事后薛凌云曾派使者要求接回殿下,但旭日军不肯放人。”
听到朱礼叛变时,叶辰夕着实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那个男人总是忠心不二地守护着叶轻霄,他曾以为即使别人用剑架着那男人的脖子,威胁他背叛叶轻霄,那男人也只会延颈就义,宁死不叛。
但他已无暇深究朱礼的动机,一想到叶轻霄落入敌军手中,他便五内如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旭日军当初围攻安定就是为了擒住皇兄,现在终于如愿,又岂肯轻易放人?”
他在心中暗暗立誓,不管朱礼有何苦衷,一旦落入他手中,他便要让朱礼生不如死。
“那依殿下之见……”有官员小心地问道。
叶辰夕沉吟片刻,终于疲惫地以指尖按了按眉心,说道:“本王自有主张。”
众人暗松一口气,眼看叶辰夕匆匆转身回府,他们对看一眼,决定跟随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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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府里的人找不到叶辰夕,早已乱成一团,当叶辰夕那英挺的身影出现在康王府门口时,众人立刻上前恭迎,嚷嚷着吉时已到。
叶辰夕被一群七嘴八舌的人围在中间,心中只觉烦闷不堪,他现在满心都是叶轻霄,哪里还有心思成婚,他二话不说脱了喜服、扔了花球,冲到马厮牵马。
众人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拦住他,他却不顾众人的阻拦,俐落地上了马,神色坚决。拉拉扯扯中,珑妃已闻讯赶来,她大步上前,勒住马缰,娇声喝道:“辰夕,大婚之日,岂可胡闹!”
叶辰夕望向珑妃,神色悲恸,语气却不屈:“母亲,请恕孩儿不孝。皇兄在陶裕被擒,孩儿岂能若无其事地成亲?”
珑妃闻言微怔,却不肯松手:“今天是你大婚之日,有什么事也过了今天再说,你乃堂堂康王,岂可让人看笑话!”
叶辰夕却毫不动容,一双炯亮如星的眼眸里幽光一闪,说道:“旭日军劫持皇兄,定要谈判。如今边疆有何人可以作主?这件事关系到皇兄的安危,孩儿不放心交给任何人,只能自己去。”
珑妃心道叶轻霄最好被敌军杀了,省得她再花心思除掉,但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朗声劝道:“既然敌军要谈判,定会耐心等待朝廷的答复,他们短时间内不会为难轻霄,你再急也得过了今天。”
“孩儿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围观的众人早已被这震憾的消息惊呆了,根本无法反应。而珑妃则怔怔地注视着叶辰夕,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她一直知道叶辰夕非常重视叶轻霄,但如今看着叶辰夕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仿佛失去了叶轻霄便生无可恋,这感觉让她震惊,连握住马缰的手亦微微颤抖。
叶辰夕慢慢拉开她的手指,眼神坚定如山,珑妃突然明白过来,如今不管站在叶辰夕眼前的人是谁,却再也无法撼动他的想法。
“母亲,请恕孩儿不孝,等皇兄平安回来,孩儿再到您面前请罪。”叶辰夕字字如断冰切雪般干脆,语毕,他伸手推开珑妃,一踢马腹,策马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