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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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船离开港口半个小时的时候，甲板上来了一个身着高级燕尾服的男人。那人戴着高高的礼帽，脸上留着两撇八字胡，手里还拄着一根绅士杖，看起来非常的体面。
故潭息几乎没有看那人的脸，而是第一眼就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人手中的绅士杖上。那是章华街LLS洛丝兰绨斯店于三年前推出的，限量发行30只的“爵士的吻手礼”。杖身通体漆黑，由一整块乌金木削成，表面烤墨晶漆，白天看不出什么，到了夜晚就会如繁星般闪烁。最特别的是，LLS所发行这30只“爵士的吻手礼”，每一根顶端镶嵌的宝石都不一样，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眼前这个人手上的这一根，上面镶着的是绿贝晶，代表贪婪。
“两位，晚上好。”那人行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弯腰礼，“我叫礼伦斯，早贡市副市首。”
厉天刑有些戒备地看着这个叫做礼伦斯的人，没有说话。而故潭息则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礼伦斯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两人稍嫌冷淡的反应，面带微笑地说：“市首准备了晚餐，请两位移驾去餐厅。”
厉天刑闻言下意识地朝故潭息看过去，然而目光落下不过半秒钟，他立即惊觉自己不经意间的动作——不几个小时的相处，自己怎么就习惯性地去关注故潭息的意见了？
恶狠狠地收回视线，厉天刑不禁有些烦躁。无疑他是讨厌故潭息的，即使那个人救下了他又帮忙安葬了母亲，但厉天刑却也没有忘记那人的冷言冷语和拳脚相加。厉天刑生来最恨被人强迫，故潭息却屡次犯忌，怎能让他不心生厌恶？
虽然，他本来也是打算要离开早贡市的，可离开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见得就一定要坐船……至少，不上船的话，就不会遇见不喜欢的人。这么想着厉天刑又瞥了礼伦斯一眼——即使对方笑得十分谦和，但他还是本能的觉得讨厌。
礼伦斯笑咪咪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两位。”
故潭息一言不发地往船舱里走去，厉天刑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故潭息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这船的内里修饰得十分精致——长长的走道上铺着柔软的海兽毛地毯，其上每十步一尊落地花瓶，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海珠花。绘着金纹的墙面上更是错落有致地安放着不少蜡画，其中不乏名家之作……整个布置不可谓不豪华，但，也仅仅是豪华而已。
对于见惯了基地里精密的各类军用战舰的故潭息来说，奢华这一类的词无疑是最没有价值的。于是他很快收回了四处扫射的视线，兴趣缺缺地跟在礼伦斯身后。
“到了。”礼伦斯在一扇精美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推开门，里面是一个足以容纳百人的餐厅。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照得整个餐厅闪闪发亮。
故潭息眯了眯眼，走了进去。
礼伦斯将厉天刑也让进去，随即关上大门，用手杖在地板上轻轻敲打了三下，拖着声音唱道：“故先生、厉先生到——”
“哎呀哎呀。”一个圆滚滚的老头从长长的餐桌另一头钻了出来，“欢迎欢迎……”
礼伦斯为故潭息和厉天刑作介绍：“这是早贡市的三西市首。”
“哎呀哎呀，敝姓三西，单名一个良字。”那圆滚滚的老头说道，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来来，快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礼伦斯又唱：“开——席——”
晚餐很快被送了上来，都是些难得的珍味。故潭息注意到那些端着盘子来来去去的人并不是普通佣人。那些人个个吐息平缓，脚步沉稳有力，太阳穴又微微地鼓出一点，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级别的。
因为桑余过的那通联络，故潭息大约清楚三西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也不急着开口，只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厉天刑被三西老头按坐到椅子上，见故潭息不动声色，于是也从善如流地动筷开吃。
这两人的淡定着实让三西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便收起了惊讶的表情，笑咪咪地对礼伦斯说：“我们也开动吧。”
礼伦斯微微弯了弯腰，跟着坐了下来。
餐毕，礼伦斯拿手帕擦了擦嘴，开口道：“故先生想必比我们更清楚事态的发展，我就拣重要的说吧。”
故潭息没什么表示，礼伦斯继续说：“在我们的船离开八个小时后，整个早贡市就会被完全封闭，在这段时间里，政府留下的人会安排还没有发生病变的人从陆路离开。当然，能够被放行的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至于礼伦斯和三西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人的，礼伦斯解释说那是因为桑余过联系过他们。“左等右等都不见两位来，又不能违背离港的命令，正着急着，两位就跳上甲板来了。”礼伦斯笑了笑说。
因为桑余过的在联络信号里对厉天刑只含糊地说是“跟故潭息一起的人”，礼伦斯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是知情人，所以也并没有进一步解释早贡市关闭的原因。
厉天刑一直没有说话，可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母亲的死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好好思考过这些问题——祖母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早贡市为什么要封闭？礼伦斯口中的“病变”是什么意思？还有……故潭息，是谁？
除了知道他叫故潭息，知道他的身手十分了得外，厉天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至少，不是现在问。他不打算相信三西和礼伦斯，相比之下，他直觉故潭息更可信。
三西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厉天刑，这下颇有些赞叹地说：“哎呀哎呀，少年，小小年纪就这么沉得住气啊……”
礼伦斯双手交叠，搭在绅士杖顶端：“市首和我要赶往西区，所以只能在叶川市附近放你们下船。”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似是在等故潭息开口。
故潭息瞥了他一眼，问道：“要我做什么？”听礼伦斯的口气，桑余过似乎并没有对他和三西多说什么，甚至，连厉天刑的身份都没有透露半句。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桑余过并不是完全相信这个两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得小心应付才行。
“没什么，只是听说叶川市独有的红蓝相间的叶子十分奇特。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故先生带他们来让我看一看。”
故潭息盯着礼伦斯看了几秒，答应了下来：“好。”
“还有，”礼伦斯笑了笑，“希望故先生在必要的时候能救市首和我一命。”
故潭息瞥了他绅士杖上的绿贝晶一眼：“真够贪心的。”
礼伦斯轻轻抚摸着那颗绿贝晶，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只承诺在不妨碍我的情况下。”
礼伦斯颔首轻笑：“十分感谢。”
故潭息不欲再多说，直接向礼伦斯要了一间客舱，架了厉天刑便往外走。
三西老头在两人身后大呼小叫：“哎呀哎呀，少年伤得不轻呀！伦斯快找医生……”
……
医生来得很快，几乎和故厉二人同时到达客舱。诊断的结果和厉天刑估计的一样，膝盖骨开裂外加韧带撕裂。
“船上条件有限，只能先覆上药浆，然后用铁板固定。”那医生对厉天刑说，“您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恢复力也很惊人，估计只需要一星期时间就能痊愈了。”
厉天刑听了却摇了摇头：“没有没更快的方法？”他直觉这一路不会太平，越早恢复越好，他不想成为拖累。
那医生闻言愣住了：“普通人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卸下夹板，您这种速度已经很快了……”
故潭息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也开了口：“按他说的做。”
“这……”那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会很疼的……”顿了顿他又强调道，“比锯腿还疼！”
厉天刑没有半点犹豫地说：“没问题。”
那医生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船上没有麻醉也没有止痛剂……”
“无所谓。”
那医生见劝不动厉天刑，便转而看向故潭息，希望他能帮忙劝劝，谁知故潭息一脸冷淡地说：“还不开始。”
“啊……”医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时只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怪物。咬了咬牙，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船上没有手术室，而这种方法需要我用刀割开您的膝盖，先将里面的淤血放出来，然后再用针缝合您的韧带。”
听起来就很疼很恐怖，可厉天刑仍然不为所动：“动手吧。”
医生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只能闷闷地动手开始准备手术。他将用具消了毒，再用剪刀剪掉厉天刑的裤管，小声说：“开始了。”
……
完成手术的时候医生几乎虚脱了，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恐惧——这个人，这个人简直不是人！没有麻醉药也没有止痛剂，在长达3个小时的手术里，他居然连哼都没哼过一声！
哆嗦着留下一句“大概一天就能痊愈，缝合线会自动消融”后，医生风也似地逃了出去。
厉天刑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地行进自我修复。其实，就算不动这个手术而只靠进入冥想状态，他依然有把握能在三天内痊愈。可船再过三十个小时就会到达叶川市，他不想在靠岸后还要被故潭息架着移动。
不知怎么的，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那个人的包袱，厉天刑就焦躁不已。所以，即使明知道动那个手术会承受难以言喻的疼痛，他还是执意要进行。手术过程中他一直极力忍耐着不出声，也是因为不想被故潭息轻视。
为什么呢？厉天刑默默地想，为什么就这么在意这个人的看法呢……
“专心。”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提醒声，天刑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状态——他竟然在冥想状态中走神了。
要不是故潭息的这声提醒，厉天刑很可能就要和快要具象化的疼痛感拼得你死我活了。他连忙收敛心神，将快要成型的痛感慢慢弱化，再试着排出身体……
几分钟后，厉天刑结束冥想，一睁眼就看见故潭息正躺在另一张床上闭目养神。
或许是灯光太过昏暗的缘故，这时的故潭息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也或许是因为他正闭着眼睛，没有了锐利目光的逼视，他俊美的五官立刻更为清晰明朗了起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样的故潭息锋利不在，反倒带着几分贵族公子式的优雅清和。
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以至于厉天刑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流连在那人身上的目光。直到，他再次对上那双细长而利锐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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