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无野》阡寻

9、第八章 往事如烟

　　“天筑城”项目的各项工作进展都非常顺利，虽然时间很短，可是鸿延集团各部门的主管们均认可了傅雷的能力，假以时日，他必能担当重任，就看他想不想去做了。傅延对此亦是又喜又忧，傅雷依然常常在花园里流连，而且最近，据他所知，傅雷还常常去一家叫做“望”的画廊。没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就连他这个父亲也不例外。
　　傅雷喜欢上了小艾的画廊，时常一个人溜达过来。
　　小艾见到傅雷，已是习以为常，招呼了一下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傅雷漫不经心的走过那些精巧的画作，稍作停留便往深处而去。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他心心念念的牵挂。他立在《落日》前，悄然不动。
　　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每心里充溢着喜悦或是弥散着悲哀的时候，心里有苦闷而不欲诉诸于人的时候，他便会来到这里，面对此画。而每当此时，他如同见着另一个自己，画中人可以感知他的喜怒哀乐，可以无声的分享，可以抚平他慌乱不安的心绪。那片海和落日，让他安心，他依然可以纯净一如不更世的少年。
　　不知不觉中，这幅画已成为他的精神寄托，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安然没有参加上次的会议当然是有原因的，那天她正好去英国大使馆面签。因为她表现出色，公司为她提供了一个以访问学者身份在剑桥进修的机会，为时半年，下个月便将启程。“天筑城”项目已经顺利进入初步设计阶段，她将手上的工作逐步移交，还要处理很多繁杂的事务，每天在办公室的时间少之又少。
　　只有坐在睨儿家的荼糜架下，安然才感到一点轻松。她们两人喝着玫瑰花茶，清香满溢，落日如画。
　　“好累，我都想快点走了。”安然叹息。
　　“真的那么想走吗？”睨儿缓缓的说，“你去英国，就可以见到明戈了。”
　　“我……还没有联系他。”安然神情黯然。她还记得接到确切通知的那天，她犹豫了好久才拨通了明戈的电话。那个号码，在掌心里躺到发热，几乎可以烂熟于心，她还是要看着它，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拨着号。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突然间心跳若狂。等待没有超过两秒，她就象被灼伤一样，快速的丢下那烫手的话筒。
　　明戈在她生命中最单纯、自由的时光中深深刻刻的停留了三年。

　　安然和明戈是大学同班同学。她到现在都记得好清楚，在第一次全班同学见面的时候，老土的班主任要他们每个人做自我介绍。安然随口说了句喜欢打网球，然后就看见有一个帅气却不羁的男生眼眸如晨星般亮起，直直的注视着她，他就是明戈。
　　最初的两年，安然热衷于各种社交活动，象一阵风，不为任何人停留。直到大三的某一日，看见明戈独自一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失落伤心，她居然挪不动脚步，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心底有着酸楚的痛。原来，人的心里，还会有这样的一种情绪。
　　她不明白，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他的女友居然会舍得离开他。她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在一堂英文课上，安然和明戈坐在第一排，明戈拿出一封女友的信，信里的称呼很亲昵，戈戈……安然嗤笑，戈戈，你很赚便宜嘛，还哥哥咧！明戈笑得一脸的灿烂，还没得意半分钟，就被英语老师捉了起来。
　　那些没心没肺快活的日子过得飞快，因为动了心，快乐就变了苦涩。
　　明戈的好友宗涣一直追求着安然，她便经常在晚自习后被他们拉去喝点啤酒。明明知道明戈忘不了他的初恋女友，明明知道明戈虽然笑得开心却只是借酒消愁，看见明戈她就痛，痛到不能呼吸，却还要压抑自己，在他面前神情自若，谈笑风生。至少这样还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安然开始要求明戈教她打网球，作为C市网球业余赛的第一名，明戈常常嘲笑她没有天份。“别浪费时间了。”他摇头。安然只是笑，为了你，我愿意，就怕你不愿了。你曾说过，以后陪伴你的那个人一定要会打网球，你要和她一起听音乐、打网球。我来陪你，好不好？
　　安然只能想，只能痴痴的想。大五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她和明戈天天呆在一起，空空的画室，就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谈天说地，就是无关风月。明明在身边，就是抓不住……
　　他之于安然，或许是眼泪更多吧......
　　安然接受了太多的灰暗情愫，开始渴望阳光，哪怕只有一缕，她也会循着那希望，在无尽的灰色里破出她的光明。
　　明戈微醉那一晚的眼眸，便是安然的阳光。
　　如果男人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那一晚的他，是安然见过最动人的男人......
　　大五的时候，明戈代表学校终于拿到了校际网球赛的冠军，为学校一雪多年的耻辱。在庆功宴上，无数的人用酒来恭贺他。就算喝到脚步不稳，他也依然没有忘记与安然的约定。
　　安然在画室里等他到很晚，猜想今晚他或许来不了了，正想出门，明戈撞了进来。他已无法拿起画笔，只是趴在画架上，离安然好近好近。他的气息触到了安然的面颊，有微微的醉意。
　　安然心神不宁的胡乱调着颜色，“回去休息吧。”她没有抬头，她不敢，胸口有只小鹿在乱撞。
　　空气中弥散着异样的气息，她忽然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她知道明戈在凝视她。
　　“你的父亲是罪犯吗？”他突然道。
　　安然大怒，借酒装疯吗？她知道他只是半醉，她可不饶他，竟敢侮辱......
　　“那么，是谁偷了天上的星星，放进你的眼里？”他的眼眸闪亮，声线魅惑。
　　她愕然，旋即抬眼望向他，那一刻，她变得贪婪......
　　明戈趴在她的图板前方，眼波流转，醉态魅人。他的唇近在咫尺，一低头，就可以化解刻骨的相思……就快支持不住了呀，安然生生压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避开明戈炽热的视线。
　　不要给我希望，又给我绝望，我承受不起，唯有逃离……
　　毕业的时候，明戈告诉安然，他要去英国留学了。安然看着他，眼底有着跃然而出的深意。明戈摇摇头，制住了安然的欲言又止。“什么也不要说。”在他没有彻底放下初恋女友之前，他不会给安然任何承诺。
　　原来他什么都明白，他一早知道她的心意，却让她苦苦挣扎。
　　安然恼怒于他的无情，他的薄幸。在他清澈的眼里，她看到了一丝的漠然，不同于初见他时的不羁，可是，让她心碎欲狂。
　　只是，多年后，她依然牵挂着他。这才明白，不管那个人对你做过什么，爱就是爱。

作者有话说

　　为了忘却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