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殇·凤凰劫》江川七

30、第三十章 美人来访

　　翌日，天刚蒙蒙亮，黎清冉就被一阵叩门声叫醒。

　　“黎姑娘，你可醒来？”声音悦耳，却是一位女子。

　　“还未，这么早就要出发？”想来是非衣的婢女，黎清冉为自己的贪睡感到不好意思。

　　那女子推门进屋，瞄了一眼仍缩在被褥里的黎清冉，温和一笑，“不急，公子招宫琳前来照顾姑娘，姑娘想起床的时候，知唤宫琳一声。”

　　看这女子举止大方，笑容明澈，谈吐更是大气端庄，黎清冉暗自思量，她应该不会是简单的婢女。

　　“现在就起了吧……”因昨夜活动不便，黎清冉是和衣睡下的，现在起来，也只需加一层暖裘罢了。

　　“我们将一路向北，天气将愈来愈凉，公子嘱咐我给姑娘带了一件鹤氅……”宫琳手脚麻利的为黎清冉整理好衣领，顺带替她梳了发髻。

　　这鹤氅……孔雀翎的深蓝与墨绿，颜色渐次递下，高贵而不艳，典雅而不妖，与黎清冉这一身素衣倒是相配得很。

　　“非公子真是有心了。”黎清冉心中一暖。

　　“这倒是，宫琳跟随公子多年，还未见公子对哪一位女子这般上心。”宫琳一边为黎清冉系好鹤氅，一边应着她的话。

　　“宫琳，你可是服侍你家公子的？”

　　“不是，公子的饮居由修和照顾，公子专程招我来照顾姑娘，保护姑娘的安全。”宫琳回答的很爽快。

　　黎清冉点点头，便与宫琳一道，出了房门，屋外薄雾少许，凉意潸潸。

　　“呦……这身子还真是精贵，竟然劳烦堂堂禁军统领亲自服侍……”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道尖酸讽刺的声音。

　　“扶香，不可无礼。”一道呵斥声起，声音的主人面色有些薄怒。

　　寻声望去，一位女子下颚微抬，站在朦胧晨色下，隐隐含着不怒自威的贵气，在她身边，一个模样普通的小丫头低着头站着，诚惶诚恐。

　　倾城倾国色，沉鱼落雁香，皎皎如朝霞，明艳似海棠。

　　这是怎样一位美丽的女子啊，让黎清冉看第一眼，便萌生了天下第一美女的念头，她一身金色盛装，淡蕊色中衣恰如其分的勾勒出她玲珑的身躯，束一条金丝带，在腰前扎成蝴蝶结，三千乌丝高高挽起，斜插三支垂流苏金步摇，眼线上挑，眉目如画，眉心处勾勒上一朵梅花，在千山雾霭下，竟似海中明珠一般耀人眼目。

　　“见过小姐。”见到来人，宫琳恭谨的抱拳问好。她是天景王朝大内禁军统领，自是不需要如一般女眷欠身行礼。

　　黎清冉有些诧异，那位美女口中的禁军统领，可是自己身边的宫琳？自己还真小看了她。禁军统领……这个词在脑中一闪而过时，黎清冉的心却往下沉了沉，能随意招来禁军统领的，也只有皇室中人了吧，那么，非衣他到底是……

　　“便装在外，宫统领无需多礼。”美丽女子含笑开口，如水眼波望向黎清冉，“这位就是黎姑娘吧？”

　　黎清冉淡淡点头，“黎清冉。”

　　“黎姑娘身上有伤，还望小姐莫见怪。”宫琳并不知道非衣未告知黎清冉他的身份，见黎清冉神情依旧淡然并不行礼，便替了她说话。

　　美丽女子宽容一笑，笑容绽放的刹那，连那院里海棠都要失了颜色，“自然是不见怪的，刚才扶香说话无礼了，黎姑娘可不要放在心上。”

　　这扶香，就是美丽女子身旁的丫鬟吧。若没有主子授意，区区一个小丫鬟，怎敢抢先说话？没有摸清主子的秉性，她怎敢一出口，就这般飞扬跋扈刻薄凌厉，倒像她才是主子一般？

　　黎清冉不可置否的笑笑，心中虽明白，但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番，“无妨，清冉不会与一个丫鬟计较。”

　　那女子浑身散发出一种高贵与知性的气魄，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黎清冉身上的鹤氅，那眼眸中的神色更让人琢磨不透了，在美丽女子打量黎清冉的时候，黎清冉也在暗自思量，难道，非衣已娶妻？

　　“莹儿，你怎么会来？”正在两人不动声色间，非衣自外踏雾而来，先是看了看那位美丽女子，随后将目光转到宫琳身上。

　　那眸光淡淡却有一股不刻意的威压，宫琳却立刻跪下谢罪，“太医说小姐思念主子过甚，时日过久恐患心疾，属下便带了小姐来。”

　　非衣了解宫琳的性子，她从来不会擅作主张。

　　“少爷，你许久未归，还不让莹儿来找你吗？”见非衣不说话，那位美丽女子轻移莲步，至他跟前，面容上满是委屈，声音低转，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饶是黎清冉，心都软了。

　　“莹儿有心了……”非衣笑容温暖，似是少年初见意中人一般目光柔和，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寒，“只是，莹儿真是让我失望，孰轻孰重至今仍分不清楚，因自己的一时儿女私情不顾家中大事，真不像样子。”
　　黎清冉看见美丽女子脸色骤白，菱唇哆嗦着，双膝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而她的眼里表露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以及快要溢出的伤心。

　　这个男人，他能用最柔和的语调说出最伤人的话语，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乃至一个表情都能成为利刃，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刀刺入你的心窝，这些，都是黎清冉在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中一遍遍回想的残忍的道理。
　　“修和，引小姐去前厅，宫琳自己下去领罚。”非衣面上笑容渐渐退去，平静无波。

　　“是，主子。”修和领命，对着脸色苍白的美女恭谨一鞠，“小姐请……”
　　莹儿眼泪汪汪，“莹儿只是太想念少爷，没想那么多，是莹儿错了……”
　　美丽女子终是忍不住眼泪，哭的梨花带雨，步伐虚弱的离开了。宫琳也自己退下，一时间，这院子里只剩下黎清冉与非衣两人。

　　“她……”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下，气氛有些尴尬。

　　“进屋去说可好，外面还是太凉。”非衣边说着边携黎清冉进屋，他说的这句话，不是询问，是告知。黎清冉又想起了苗岭灯会那天，他们相遇在烟柳河畔，他也是这样，夜深风凉，进亭说话，即使是关怀的话，自他口中温柔说出，却也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你，想要问我什么？”盘腿坐于棉垫上，非衣柔声问黎清冉。
　　“你……就这么忍心对待一位对你用情至深的女子？”黎清冉轻声问。
　　“这要看，那女子是谁……”非衣慢慢道，“我也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
　　“无论怎样，你这样对待那位莹儿姑娘都是不对的，不接受别人的深情，也不可以这般……”嗫嗫的声音传来，非衣凝视着低着头的黎清冉，终是不忍心她这般误解自己。
　　“禾水，你还不了解我和她之间的事，嗯……这件事牵扯太广，也很复杂，若你了解了……情况，或许，你会对此没有一点异议。”非衣说的有些断断续续，但有一点黎清冉却明白了，非衣是在让她相信他。
　　其实，她又怎么会不相信他，只是害怕，若是以后自己倾尽一生深情，他会不会毫不怜惜？
　　女子低着头端坐着，安静的不发一语。
　　“禾水，我们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
　　“我明白……”黎清冉明白他所想表达的，当一切事物还不明晰时，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心里积淀的，才是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非衣，我也明白，你温柔的外表下有一颗杀伐果断的心。

　　漂亮女人厌恶另一个漂亮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黎清冉现在深刻感受到了这句话，自她和非衣一起踏入前厅的那一刻起，就有一道蔑视敌意的目光是不是扫向她，这是第六感所察觉到的，虽然那道目光的主人温婉可亲，柔美和煦。

　　“莹儿，这翡翠汤是你最爱吃的，多喝些。”非衣指了指木碟里如碧玉般的汤水，对美丽女子说道。
　　“少爷……还记得，莹儿……莹儿……”女子有些抽噎，红红的眼眶似乎又蓄起了泪水。
　　而此时的非衣已然动作优美的吃着饭，好似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莲子鲈鱼与红枣糯宝鸡味道都偏甜，你伤还未好，怎么尽挑甜食吃……”非衣止住黎清冉伸向红枣糯宝鸡的筷子，反而夹了一些青菜给她。

　　黎清冉刚欲抗议，就被一道软如春水的声音止住了口。

　　“少爷，黎姑娘的伤不可以吃甜食？”美丽女子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动人，却已不像清晨那般手足无措。

　　听到莹儿这样问，黎清冉倒是突然想起，虽然她对医术养生一窍不通，可是，也没听过伤未痊愈就不可品甜了啊……当下，眼神瞟向非衣，狐疑的话还未问出口，就又被止住。

　　“不要多问，照做就是。”又夹了一筷子青菜。

　　黎清冉凝睇着非衣，想从他面色中看出些端倪，哪知后者留给她一个美丽的侧脸，自顾吃起饭来。

　　这里面有问题，非衣有什么在瞒着自己，有了这个想法，黎清冉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在他跟前就会不自然的停止思考，甚至停止忧虑那些迫在眉睫的事情，比如说苗岭现状如何，比如说水袖等人是否已入南土，比如说水云庄现在是否安好。

　　这个男人，让自己不自觉的放松，享受着呆在他身边的安逸，黎清冉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那只温水里的青蛙，在毫无知觉中死在不断加热的水中。失掉危机感就会失掉生命！

　　想到这里，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太危险！

　　眸光审视着非衣俊美的脸庞与湛然若神的气质，看着他姿态优雅笑容和煦，黎清冉又摇摇头，是自己心性不够吧，过于贪念安逸了，怎可怀疑非衣，不不不，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非衣似是丝毫不受黎清冉灼热目光的影响，又像是他可以看到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也不理会，安然的用食，只是在黎清冉目光转移的瞬间勾起了嘴角。倒是对面的华服女子，误将黎清冉审视的目光当做痴恋，一双翦水秋眸似要喷火。

　　“黎姑娘在看什么？快些吃饭吧，少爷给你夹的菜都要凉了。”华服女子关怀开口。

　　黎清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无礼了，不在乎华服女子眼中的妒意，对着她感激的笑笑，低下头吃起饭来。

　　这位莹儿姑娘，美若天仙，对非衣也是用情至深的吧，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也着实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