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学长》念枫

3、第 3 章

　　“叮铃铃……”

　　看见手机上的号码，顾鸿差点就把手机扔出去了，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用依然颤抖的手指按下接听。

　　“阿鸿，哥想你了，啥时候回来？”

　　那人的声音一如往昔，顾鸿缓缓靠在墙上，竭力维持住平稳的声线，“学长……”说了半句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他一半还多的人生都是和电话那头的男人共度的，如今……

　　“怎么了，阿鸿？跟哥说。”江飞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个八度，清晰地焦急担忧从听筒传过来。

　　顾鸿心思电转，狠狠抹了一把泪，“学长，我妈……”

　　“阿鸿，没事的，有什么哥给你扛着啊，”在江飞心里，顾鸿依然是当年那个穿着白衬衫眼神干净剔透的少年，他从不怀疑顾鸿对他不会撒谎这件事。如今顾鸿语焉不详，江飞也只是想着也许顾鸿的母亲出事了，要他说，那种抛弃自家小孩的母亲有什么可在意的。

　　顾鸿狠狠心，咬着牙说出了一句话，“我妈想看见我结婚。”

　　“什么！”江飞的声音大的简直能震聋耳朵，“阿鸿，你不会……”想要结婚吧。

　　“对不起，学长……”

　　“学长，对不起……”

　　“对不起……”

　　“哥知道了。”江飞黯然道，“等你妈过世了，离了回来找哥吧。”

　　“哥还有事，先挂了。”

　　江飞真想很爷们的扔了手机，可是拿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想着自家小孩还是没办法就这么扔下他。十五年啊，早就刻入骨血，融在一起了，这还如何撕扯得开。

　　“对不起……”顾鸿握着手机蹲下，对着“嘟嘟嘟”的声音，仍是重复这一句。想起今早米国那位大胡子医生给他下的手术通知单……只有百分之十不到的几率，他能活着走下手术台，不复发彻底治愈的几率连千分之一都没有。医生说的很明确，这种恶性肿瘤，基本没有不复发的可能。

　　也许，保守治疗能拖一年，或者更多。

　　但是，为了学长，他想赌一把。

　　要不然就悄无声息的死在国外，要不然就回去和学长好好生活上十年——那是医生说的最长的可能复发的时间。

　　顾鸿打点好一切，把全部资产委托给了纽约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约定了遗产赠与的条件，回头住进了医院。

　　麻醉之前，他恍惚又看见了第一次在高中门口遇到学长的样子。

　　那么光彩照人，那么活力无限……

　　学长……

　　我想你了……

　　………………………………………………………………………………………………………………

　　当年江飞上的二流大学校庆，邀请功成名就的校友回校讲座，当然更重要的是拉点赞助，上到半途辍学的江飞也有幸收到了一份。

　　江飞拿着手里的邀请函，正打算往废纸篓里扔，忽然想到……

　　………………………………………………………………………………………………………………

　　学校。

　　“学长，今年您毕业是十五年对么？”

　　江飞瞥了一眼上前搭话的男生，勇气可嘉，可惜思虑不周，而且这声熟悉的“学长”……

　　“你不知道我是被开除的，根本就没毕业么。”

　　那男孩尴尬的脸色通红，讷讷退下去了。

　　江飞看看捐钱的单子最后的签名，没有熟悉的……随手掏出笔在底下写了个数字，添上自己的名字，看着拿本子的少女惊喜的脸都红了，江飞只觉得更加意兴阑珊。

　　阿鸿，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了……莫非真是鸿飞一去杳无踪……

　　“江先生要参观学校么？”

　　江飞懒懒点头，跟着带路的男生随意走走。

　　一个走廊里挂着一些照片和画像。

　　真是形式主义，也不知死没死就把自己挂上来，这帮校领导真是，哼！却没料到那个男生介绍说，“这是对学校有杰出贡献的校友，如果您愿意，也可以将您的画像放在这里，让后来的学生记住您的功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江飞嗤笑，他还没有把自己的遗像挂上去的想法。

　　那个男生也算是有眼色，转了话题介绍起墙上的人来。

　　只有一个框子里不是画像或者照片，而是一个签名，让江飞熟悉到震惊的签名。

　　那是一个楷书的“顾鸿”，还记得江飞以前嘲笑小孩，楷书太娘们，爷们就应该用草书。每次顾鸿就反驳他，你只是字烂找借口。

　　看到江飞盯着那个签名不说话，男生介绍到，“这位是本校的杰出校友顾鸿先生的亲笔签名，顾鸿先生在病逝之前将很大一笔资产捐赠给了本校，说是要纪念美好的大学生活。”

　　“等等，你说什么！”江飞几乎要拎起这个学生的领子，凶狠的目光逼得男生后退了好几步，才结结巴巴的说，“顾，顾鸿先生，病逝，之，之前……”

　　“病逝”这两个字像大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不清楚。”

　　看着男生几乎软倒在一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的样子，江飞拨通电话找来司机。

　　“先生，您还有演讲……”

　　………………………………………………………………………………………………………………………………

　　阿鸿……

　　哥早该猜到的。

　　哥就是不想相信。

　　消瘦了男人，一脸胡茬，显得极为憔悴。

　　他将怀里的一捧菊花整了整，摆在墓碑前面，弯下腰亲吻墓碑上冰冷的黑白照片。那上面依稀还是阿鸿当年笑起来眉眼弯弯，目含春水的样子。

　　阿鸿，哥早该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哥一直想着，等你回来了，一定好好收拾你一顿，让你敢那么多年不跟哥联系，让你敢背着哥娶老婆……

　　阿鸿，现在哥怎么恨不得你娶了老婆呢……

　　阿鸿……

　　男人把脸颊贴在冰凉的石碑上，抬手捂住眼睛。

　　阿鸿，哥想你……

　　阿鸿，乖乖的好好在天上等着哥啊。

　　阿鸿……

　　哥好像再听一句，听一句你喊哥“学长”……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