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系列》zaq

3、即将成功的休假

　　这年头流行回忆录，有点名气沾点事故的似乎都要凑一份子。写不顺母语有枪手，再不济还有图片凑，仙道语：糟蹋历史。想当年他读新闻那会儿，回忆录是多么神圣的文体，不是世界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哪有胆量涉足？不象现在，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在大众眼下炫耀半天，直拿肉麻当有趣，丢人现眼。于是大不忿。其实更不忿的是世界上居然还有流川枫这等人物，此君有写回忆录的人气却无出书的志气，兼喜在采访中造谣嫁祸，累得一干亲朋好友不得不越俎代庖——目前这一干特指仙道彰本人，因此丢人现眼的正是他仙道彰本人。
　　日前流川在报上大放厥词，昧着良心声称少年时最难忘的人是仙道彰，因此顶头上司狮子大开口：“两个月连载，每日一篇。最后结集出版，需附特别内容。”——好再挖绝对流命者银包。
　　仙道抗议：“我是记者！”人生能有几次机会写回忆录？居然是为他人作嫁！
　　上司奸笑：“也是专栏作者。”
　　专栏作者云云显然有压榨劳工嫌疑，然而为此愤然辞职无疑是白痴行径，聪明人讲究双赢，自家上司放着好端端的社会版NO.1不用，可见这回忆录中油水丰厚，不榨榨怎么对得起人，“这两个月专职写作，不理新闻。”
　　条件未出底线，对方答得爽快：“可以。”
　　“之后一个月长假。”
　　“一个星期。”
　　各自深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之理。
　　仙道咋舌：“做人要存一点厚道。”
　　老板指天划地，“天地良心，半个月。”
　　“有薪。旅费报销。”
　　忍痛成交。
　　于是有今日之大不忿。
　　专栏题目烂俗无比，无比煽情。定位白烂，内容无聊，目标明确。通过少年密友之眼以巨星当年不为人知的恶俗隐私为主感人友情为辅若有暧昧出位之处则为调味料若干赚人眼球挖人荷包，四字真言切切要记——不择手段。
　　以上为编辑独家私授，绝对畅销密技。
　　不得以遥想当年，小乔初嫁了……NONONO，是仙流初识了，有人迟到有人睡觉，一个嘭嘭嘭瞪过去，一个呵呵呵笑回来，打两场球，输一场赢一场，吃两次饭，请一次被请一次，酷得杀死人和笑得迷死人的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恶俗私隐暧昧出位值得牛皮糖拉成二月之长。
　　不得以请教旁人。
　　越野：“你和流川？针尖对麦芒。”
　　以下争论谁为针尖谁为麦芒。
　　鱼柱：“你们在球场上打得很疯狂。”
　　这个不说我也知道。
　　泽北：“仙道你先说清楚，我是北泽还是泽北？”
　　……
　　不清楚。
　　樱木：“你跟狐狸？哈哈哈，当年哪有本天才耀眼！”
　　问不到答案不是错问到个自恋狂却是大错特错。
　　木暮：“这种事情，仙道君你应该最清楚吧？”
　　……
　　彩子：“那孩子当年可是一心想超越你！一直没有成功，估计心有不甘吧。”
　　总觉得真这么写了，会被一干流川命给揍死。
　　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每日一贴一千五，编辑催稿电话声声，声声催人老，枯坐半日，偌大个液晶屏幕上只得寥寥数字，刚刚好够凑一个章节副题。郁闷非常。
　　此时心气不顺找人撒气实属正常，何况找的还是正主儿。
　　看看钟点，计计时差，恰恰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将睡未睡之时。于是一个越洋电话潇潇洒洒打过去，要的是对方付费。
　　流川宅私人固话，乃是国家级机密，知情者必是熟人。因此第一次，流川很给面子地接听，听仙道牢骚三句，发现此君并无军国大事相商，断然挂机。第二日例行骚扰时就只有答录机伺候，声音甜美温柔：“您好，这里是流川宅。流川先生不在家，‘哔——’声之后请留言。”估计是经济人的大作。
　　仙道对着答录机狞笑：“流川，只是通知你一声，我忽然想到流樱晴三人关系是个不错的卖点。”
　　老母鸡立刻变鸭，流川隔着万里海缆冷冻室温，“仙道彰你敢写写看！”
　　仙某人有点得意洋洋，虽然不接电话，到底还是在电话边候着，自家魅力果然非凡，“三角恋爱人人爱看，这等好材料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流川在另一边抽嘴角，“小心我告你诽谤！”
　　笑话，三岁孩童说这话也比他有威慑力，谁不知他流川枫最不耐烦这种小事，要咨询律师要出庭要作证，就算全权扔给律师处理也要面对无孔不入的媒体追问，叫流川枫跳脱衣舞也比这个容易！
　　仙道贼笑，“我做独家报道，从无半点虚言。”实话要实说，却没规定不能重点渲染。
　　流川是聪明人，潜台词一点就透，想想现在把柄在对方手上，事儿其实也是自己惹出来的，既然人家只想倒口水，暂时出借一只耳朵也不是太不人道的事情。流川是好胜，但不至于不明白拳头缩回去是为更有力地伸出来这个道理，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待要怎样？”
　　仙道作胜利的纪念性微笑状，“倒也不怎么样。不过就是大作有些难产，想借你流川君的大脑一用。”
　　“喔？”
　　“麻烦回忆一下当年，我们有什么恶俗私隐暧昧出位的经典情节？”
　　流川挂电话。用三分线上起跳灌篮的气势。
　　仙道拎着话筒有点后悔，当然不小整一下流川难泄他心头之愤，然而看来这回玩笑开大了，估计事情要糟。果然此后数日，无论如何软磨硬泡，流川坚决不肯资源共享。
　　万般无奈之际，忽然灵光一现，话说当年学弟相田彦一乃神奈川第一包打听，以其人当年之八卦程度，恐怕家中存有不少真实史料。然而相田在电话另一边涕泪涟涟——丢了。
　　条条大路不通罗马，只好回头压榨自家脑细胞。三井爱心奉献私藏秘方一个，以白毛巾缚额，上书“赶稿命”三字即可。仙道在电话另一头沉默半晌，最后以沉重语气哀叹：“三井君，我真不愿承认你也是个帅哥……”
　　狗逼急了会跳墙，人逼急了一日三千也不是难事。遥想当年有困难，闭门造车却不难。造谣生事谁不会啊？相识写言情版，比赛写激情版，钓鱼时是抒情版，流川出国当然就是悲情版，总而言之一锅煽情版大杂烩。妙笔生花之下，他仙道彰当然是天纵奇才英姿飒爽，流川枫却是冰川下的活火山，深海底的热带鱼，鸡群中的丹顶鹤，鸭群里的丑小鸭，简而言之两个字——闷骚。
　　神奈川那帮损友极给面子，日日追捧，连声夸赞多年不见如此精彩的笑话集。大众娱乐之余也算有点良心，纷纷致电先表忠心，“你放心，我不会跟流川说的！”再幸灾乐祸：“仙道你死定了！”仙道作死猪不怕开水烫状：“就怕他不肯绕过半个地球来算账。”其实心里在打如意算盘，流川此人，平生不读书，一读书，就犯困，十万字之巨怕不够他睡上半年！果然哥儿们虽把“仙道你死定了”这句话叫得山响，半个地球之外却不见真章。
　　两个月虽长，也不至于遥遥无期，这一日终于熬到最终章。对于二人长达两年之久的无产阶级革命友情作了泪洒千言的动情回顾之后，仙道一改六十天零十八小时的愁容满面，自电脑前一跃而起，打电话给死党越野，“出去兜风！”
　　越野哈啦仙道那辆骚包法拉利哈啦了一年之久，今日终于有机会一亲芳泽，自然忍不住动手动脚。东翻翻西找找，最后自座位底下拉出张老旧CD，“仙道你怎么乱放东西？”
　　仙道抽空撇了一眼CD，和十年前从流川手中合法取得两个月前刚还的某张是同一张。于是突然来了兴致，转体90度面向越野坐好，一心一意开始话说当年：“宏明你有所不知，这张CD颇有来历……”
　　越野一个巴掌撸过去，“注意路况！”
　　仙道转身闭嘴，一心开车。
　　景色自眼角逝去，风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灰黑色的道路不见尽头。
　　——忽然就黯然了。
　　关于那张CD。
　　关于很多年前流川说“这张还行”所以自己说“借来听听”。
　　关于之后的那个新年。
　　那个没有温度的拥抱。
　　那声再见。
　　关于他们在很多年之后重新绕回起点。不知终点。
　　上个夏天。
　　终于物归原主的CD。
　　那些混乱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又跑遍整个东京去寻找一张老旧的碟片。
　　他真的不敢说他知道。
　　所以一路上就什么也没有说。
　　结集成书的特别版最终搞定，两个月的非人生活之后终于迎来了半个月的甜美假期。仙道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话喜滋滋地先是订机票然后打电话给流川：“流川我终于解放了！”
　　“嗯哼。”热情三千丈也感染不到一个太平洋之外。
　　“所以我决定去你那边玩两天。”
　　“玩两天？”语调说不出有什么变化，但仙某人敏感地察觉他又踩到地雷。
　　“不方便？”此时季度赛正如火如荼，方便才奇怪！不过，越不方便越好哪！
　　“仙道彰，”对方对此人的恶劣行径亲身领会深有感触，“你敢来我就叫你做绯闻男主角！”
　　“啊？”仙道难得糊涂，“谁的绯闻？”
　　“我的！”
　　他流川大少爷闹闹绯闻只怕知名度提得太高，仙道奉陪不起。若是进了娱乐版社会版头条，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做新闻？高昂兴致被人硬生生截断，飞过去骚扰的梦想转瞬即空，仙道歪嘴苦脸欲哭无泪，如意算盘打错，虽说流川此人不读书，原来切身相关还是会拨冗一阅，日前风平浪静不过在韬光养晦，等待良机做致命一击。
　　一念及此，仙道大怒：是谁人把流川教得如此奸诈！（你自己……）
　　罢罢罢，意兴阑珊改机票，索性去米兰研究秋冬服装展。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当晚主编又来电话。开门不见山，先赞两句近作，再问候一下健康，最后支支吾吾暗示有蛛丝马迹表明某政界大佬有收贿嫌疑，这个大新闻，希望仙道去抓。总而言之一句话，休假泡汤。
　　仙道无语对苍天，果然作者非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