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赏》Candyana

4、扬州之变

　　林江月见秘道封上，问道：“你这样有什么用啊？他们见我们跑了，出路又是封死的，定然知道我们是由秘道脱逃的。”

　　叶风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未必。”

　　林江月不解，“什么意思？”

　　“我刚才突然想，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有条秘道。”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们并未强调我们不可进入灵堂，不是么？他们家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代，一直平安，所以没什么机会用这个秘道。很可能从某代起，这个秘道就已经被遗忘了。所以他们才那么放心，关上石门就闷头大睡，因为他们以为除了那里没有其他出口了。”

　　林江月暗自思索叶风的话，似乎也有道理，点点头说道：“若真是这样最好。”

　　两人边说边向前走。秘道很窄，四处都是蛛网，可见长年没有人使用。

　　走到一处开阔地，似乎是秘道的中央。林江月好奇心胜，先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听她欢叫道：“叶风，这里有个石坛！”

　　叶风暗笑她小孩儿心性，腿上加快步伐。还未走到，便听林江月低语：“咦？上面有个盒子。咳！咳！”盒盖上一层厚厚地尘土被扬起。

　　叶风还未来得及提醒她小心，就见她已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

　　“是本书。”林江月借着微弱的火光看那封面，“龙泉秘籍，什么东西？”边说边随手翻开几页。

　　叶风快步走上来，凑过去看。

　　书的前半部分记载了一套武功心法，配了几张人物图，都是打坐的姿势；后半部分则是一套剑法的动作分解图，每张图的旁边注明了招式要领。原来这竟是一本武功秘籍！

　　“紫嵬煞，这什么心法啊？名字这么诡异，我不要学，给你吧！”说罢，林江月将书丢给叶风。

　　叶风笑着摇头，将秘籍揣入怀中。“你看，我说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密道吧。”

　　林江月眼珠一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嗯。若他们知道有此密道，这本秘籍就不会还放在这里了。可这秘籍又是谁放在这里的呢？如果密道真是黑白修罗的祖先建造，那放秘籍的也应该是他们的祖先。但既然还有后人，理应将秘籍传给后人，为何要放在密道之中呢？”

　　叶风挠挠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两人继续往前行，后半段的路比想象中长得多，他们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才看见出口。

　　走出洞口，叶风用手臂遮挡阳光，让眼睛慢慢适应光亮。“江月，这里是哪儿啊？”

　　“我看看，”林江月放下手臂，微眯着眼，“这里已经离苏州城很近了！如果有马，未时我们就能到苏州！”

　　“可惜没马啊。”叶风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三月二十一啊。”

　　“坏了！我师傅让我一定要赶在三月二十之前将信送到，现在晚了一天！”

　　林江月笑道：“你不要那么紧张啦，一封信嘛，晚一天又不会死人。”

　　叶风一想，也是。只是自己虽然懒散，但一向守约，这次却晚了一天，总觉得有些愧对师傅。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转头对江月说道：“赶紧走吧，我想尽快赶到。”

　　“嗯。”林江月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她也有点儿想回家了。

　　一路上两人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加紧赶路。到了苏州城已近子时，好在城门守卫识得林江月是林家大小姐，开门放得他们进城。

　　进了城后，林江月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这么晚了，恐怕要吵醒王伯给我们开门了。”她离家越近心中便越加欢喜，就连唤着管家王伯也觉得格外温暖。沿着主干道一路直行，转个弯便看见了林府的院墙。林江月几乎是蹦跳着上了台阶，叩响偏门，“王伯，开门，我是江月。”

　　两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出来。林江月有些纳闷，喃喃道：“难道王伯没有听见？”她加大了扣门的力度，敲了几次，门内依然没有反映。

　　叶风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说道：“太晚了，可能都睡下了。”

　　“不会！王伯每晚都要值夜的，既便是迷瞪着了，睡的也很轻，我每次偷溜出去回来晚了都是他帮我开门。”越想越不对劲，林江月皱起眉头，“不对，既便不是王伯也应该有人值夜，难道出事了？！”

　　两人眼光对上，不再多想，一起施展轻功飞上了墙头。

　　一上墙头，林江月就傻了，怎么会这样？！从墙上看下去，院内零乱不堪，到处是打斗过的痕迹和歪斜着的尸体。花木间、回廊上，到处是血肉和残肢。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完整。“爹……娘！爹！”林江月似乎从噩梦中惊醒了一般，大喊着跳下院墙，向父母的房间跑去。

　　叶风也被这番景象惊呆了，正想着方才那不详的预感真的应验了，就见林江月疯了一般冲到了院中。他连忙跟上，心中转了无数念头：师傅要他二十日之前将信送到，怕是先得了林家有难的消息；不知林家的仇人是否已经走了；若那些人还在，我们如何应付？江月此刻情绪极不稳定，万不能让她一个人横冲乱撞！

　　林江月冲到父母的房间前，想也不想地推开房门，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她倒退两步，猛地转身朝正厅跑去。叶风一路紧随，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在正厅，他们终于看见了林江月的父母。林右天倒在大厅的正中央，手中握着钢刀，身上数道伤口，身下一片血红；林夫人就倒在他旁边，长鞭已碎成了几段，散落在身体四周。看样子，打斗发生了不久，地上的鲜血还未干，人体最后所遗留的信息还很生动。林家夫妇两人的眼睛都瞪视着前方，被血染红的眼球诉说着愤怒和不甘。

　　林江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血泊中的一双尸体，眼中如同不识父母一般的迷茫、恍惚。是谁？血泊中的是谁……是她的父母吗？她的父母死了吗！？这怎么可能……她缓缓地走过去，身体微微颤抖着蹲下，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一般，颤悠悠地探出手，抚上母亲的面庞，然后在触碰的一刹那如被灼痛了一般地撤回了手指。眼泪终于顺着面颊滑落，再伸出手便紧紧抱住了那已经失了温度的躯干，哭得一塌糊涂。“娘，你醒醒啊！孩儿回来了，你的江月回来了啊！”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字一句敲打在叶风的心头，如果他能按时赶到或许就不会有这一幕，林家就可以避开灭门之灾……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少女哭泣，仿佛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世故——失去亲人的心痛和深深的自责。

　　或许是哭得累了，或许是泪水已经流干，林江月终于止住了哭泣。轻轻地放下了怀中的尸体，眼中布满了血丝，“爹！娘！孩儿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叶风心头一震，此刻的林江月近乎罗刹般的神情让人感到可怖——可怖的悲伤。

　　春夜，竟是如此凄凉。叶风帮林江月将所有人的尸体搬到城外后山安葬。林江月没有打算报官，仇，她要自己报！

　　回家收拾行礼的时候看见了母亲为自己缝制的新衣，林江月又一次泣不成声。叶风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渐渐平复，才开口：“我师傅本来命我三月二十之前将他的书信送给你父亲……”

　　林江月止住抽泣，抬头望着叶风，好似是初次与他相见一般，恍惚道：“信……”

　　叶风凝重地点了下头，正视那双因泪光而晶莹的眼睛，说道：“是信，必须在三月二十日之前送到的信。”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可能跟这次的事件有关。”

　　林江月浑身一颤。不错，很可能是叶风的师傅察觉到她家仇人有所行动，特地让叶风前来通知。“信呢？！”

　　叶风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给她。

　　林江月接过信封，写得很简单：“林右天，启”。落款是一个“常”字。林右天正是她父亲的名讳，这个常字应该是叶风师傅的名字。

　　此时听得叶风在身旁说道：“我师傅姓魏，单名一个常字。”

　　林江月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打开信封，将文字展于两人面前：
　　右天兄，吾察三月二十日后十七年前的‘故人’将会来访，你务必要多加提防。若有必要，让月儿随风儿到吾处暂避！

　　读完，江月不觉奇怪，“你师傅想让我到他那里避难，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全家，而单单提到我？”

　　叶风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师傅只让我送信，可没有跟我说要带你回去的事情啊。”

　　“看起来，我爹爹与你师傅果然是旧识。而且他在信中称我为月儿，可见跟我爹爹的关系非同一般。”

　　叶风却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他在信中直言我的名字，而不是说徒儿，难道你爹也知道我？”

　　林江月摇摇头，她觉得脑子很乱。父亲突然多了个好友，一封未能及时送达的信件，她突然变得孤苦伶仃……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叶风见她一脸凄苦，自责之心又起，说道：“我师傅定然是察觉了敌人的动向，才要我在二十日之前送信通知你爹。若我能将信及时送到……”

　　林江月打断他：“不，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我。若不是我争强好胜，非要将马贼全数捉获，我们也不会误入黑白修罗的洞府，也不会耽搁了时日。”

　　叶风一惊，她可不要钻牛角尖认为自己害死了父母才好。连忙说道：“那若说起来，我没拦住你也是有错。此事我们都不要再想，查出真凶才是要紧，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林江月点了点头。不错，自责没有用，她要做的应该是查出真凶、为父母报仇！

　　叶风忽然想起了什么，“信里说十七年前……你知不知道十七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啊？”

　　林江月苦笑，“十七年前我刚刚出生，能知道什么。”

　　“也是，信上所说的故人应该就是杀你父母的仇人，看来他们十七年前似乎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十七年前……看来只有回清凉山问我师傅了。”

　　不错，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叶风的师傅，只有他才知道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林家的灭门惨案是否与十七年前的事情有关，叶风的师傅与林江月的父亲究竟又是什么关系？两人怀着满腹的疑问向陕北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