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三十年》猫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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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痛欲裂，就像千万蚂蚁在啮噬我的脑浆，喉咙像被火烧过一般滋啦啦的疼。眼皮好重，我能感受外面的嘈杂，很多人靠近又离开，能感受他们的心情，却听不见，看不见。身体被融入了一团黑雾，心情却意外的平静，想到以前看电视时总有遇到危急救人的时候，医生最后关头八九不离十会摇着头叹气说一句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自己了。当时母亲说电视就是电视，哪有那么多人不想活啊，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厌世的人呵。我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直到，水滴的声音，整个人清明起来。
　　“塔拉小公主真的乖。”阿穆一边接过我递回的药碗一边夸，待她转身的片刻我便将口中含的一大口全吐在床单里侧。她端着水盆帮我清洗脸后又放我平躺在床上，掖好被子，我配合地闭眼。阿穆轻手轻脚地在火盆里添上碳，确认她已经走出去，我才又睁开眼睛，审视我所在的地方。没有了之前一睁眼时的怀疑，不安，浮躁，将手伸出摆在眼前转了又转，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我现在所处类似蒙古包，不用出去我便能想象外面的一切，一个马背上的名族，而我，是族长夫人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唯一的女儿，自幼身体不好，如今刚鬼门关走了一遭。眼前突然浮现那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与而后的惊喜，那个现在的母亲，是个温婉又疯狂的女子，在凝视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眼里的波涛，我要称呼她为额姆。父亲是个威严强壮的中年男子，有老鹰般锐利的眼神，削薄又微微下垂的暗红双唇。在我唤他阿布的时候看向我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意味，隐藏在眼底难以抑制的厌恶。而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抱着我看电视，父亲声嘶力竭的叫我，我和酒友们疯狂的派对，一群群背影。我闭上眼，数到三，眼前仍然是那个蒙古包，床内侧的湿腻散出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我是卡挞族的塔拉，又或许也不是，但目前仍是，今年5岁。
　　“你们会毁了自己的，她是妖魅转世，必有血光之灾。”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有男人的怒斥和女人的嘶吼，我踩着像海绵一样的步子，拉开蒙古包的帘子。“公主。”看着拦在身前的摆成大叉的长矛。好个厉害的公主。“您还是回去休息吧。”看我闭口不言，他们反而紧张起来。离我一丈之远的老妪头发杂乱，像是老妖婆一般，见到我后反应又激烈起来，愣是冲破了拉着她的几个壮汉子像我冲来，嘴里不断念念有词。拦在我身前的门卫不知道是该拦我还是拦她。老妪苍白如枯枝般的双手就要掐向我的脖子，一根红的发黑的木拐杖狠狠的敲在她手上，伴随而来的是严厉的呵斥声，老妪的气势瞬间被压垮，她跪倒在地上，匍匐着去拉来人的裙角。“姐姐，你怎能……”“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么！”被唤作姐姐的看着像是五六十岁，发髻扎的很整齐，全身挂满了叮当作响的银饰，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他手里拿的那根木杖。虽被唤作姐姐，却比之前的老妪看着年轻许多。似乎感觉到我打量她，她抬头向我望来，不能说在眼神接触的那一瞬我是吃惊的，老人的脸并无特殊之处，只是那双眼睛竟是异瞳，一只普通的深棕，另一只确实耀眼的翠绿，让人不禁联想到黑夜懒散有暗暗蓄势的波斯猫。我虽在书上见过，亲眼所见的震撼是难以比拟的。我就那么与她对视，如果我稍有闪神，或许我就是被捕捉的猎物。“把萨利带下去，让公主回房好好休息。”她已不再看我，撑着拐杖转身。“是，司母大人。”我看着老人那瘦削又挺拔的背影，原来是司仪，越来越好奇呢。“哎哟公主，我赶紧扶您进屋。”阿穆端着熬好的药膳赶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往蒙古包里带。阿穆是个强壮的女人，又或者我现在这幅幼儿的身体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就倚在阿穆的有力臂弯里，看着被拖到后方去的老妪，老司仪的背影，悠悠的突出一口气“小公主这才什么年纪就会叹着啦。”阿穆是声音很沉很暖，让人安心，跟我母亲相近的年纪，想到曾经我一直认为母亲是个强悍又温柔的女人，我可以毫无顾忌的索取，眼泪不自觉的流下。“哎呀，小公主，好端端怎么哭了，刚刚吓到了吧，阿穆姑姑给你煮了好喝的汤，快喝，不哭。”我却愈发收不住眼泪，一直趴在阿穆的怀里苦的昏天黑地，自醒来以后一直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轻易的土崩瓦解，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自己。或许，有时候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2011.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