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墨散来

24、第三篇 孤城闭（3）

　　古城生在大漠之中，黄土飞扬也算是常理，可这么些人闹哄哄的乱作一团，街道上黄土满布，什么都险些看不着清。
　　浣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过了好一会儿才撇头转向长安：“老妖精，这是怎么了？”
　　长安侧首瞧了半晌，挑眉看了眼兰桓，见她只是笑而不语，这才缓缓道：“听说朝寒楼在城里横行霸道，逢着人多热闹，便出来起乱子。”
　　这古城也算是县城，城里县太爷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朝寒楼的妈妈勾搭上了，对着有些枉法之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去。
　　话虽如此，不过这般景象，的确有趣得紧。
　　长安那么瞧着，方瞧出几分兴味，就见城门外涌出十几个官差，匆匆忙忙的把人群分散开了，顺着那条大道跑到前头，把一顶金灿灿的轿子拦了下来。
　　那顶轿子可算得上是极尽奢华，细致的雕纹，薄纱缠绕，特别是帘子底边的水纹，清风一吹，几乎就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带头的官差按着刀柄走到轿子前，等着轿子稳稳当当的停下来，这才弯腰上前，低眉笑道：“寒妈妈，您看这个日子，人来人往的，您是不是……”
　　话未说完，就听到里头冷哼了一声：“哟，哄着老娘伺候了几日，怎么，这门帘子一掀，就翻脸不认人了？”
　　“瞧您说的，县太爷是看着今个儿人多，也怕寒妈妈您伤着身子骨……”
　　“好话甭说，事情照着做就对了。”冷笑一声，那主人的手从里头伸了出来，人还没见着，周围就闻到了那浓烈的香粉味儿。
　　“啊啾——”浣宝一向是鼻子灵，远远的嗅上顺着人群飘来的脂粉，便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人群本来是哄闹着的，后来见捕快来了，也不敢声张，除了悄悄说两句，这里里外外，都听得浣宝一声喷嚏响。
　　寒妈妈半个身子方出来，抬眸便看向浣宝那头，这一眼过去，就见着那粉雕玉琢的娃身边，懒懒的靠着一道猩红色的身影。
　　那人说不上什么味道，就是一眼看过去，便挪不开了。
　　“想不到……还能看见这般扎眼的人。”寒妈妈还弯着身子，艳红的唇角挑了起来，染着丹蔻指动了动，这才起了身，一手上捏着长长的烟杆递到唇边。
　　虽是叫着寒妈妈，这女人年过三十，却真不知上了多少年纪。长安摸着手上的紫玉，瞧她一身艳到极致的妆容，不由扬唇一笑。
　　浣宝离他近，半搭着眼皮看到他那笑容，就忙往兰桓怀里靠，牙口痒痒小声道：“老不正经的，活该有报应！”
　　这话兰桓也听在耳中，垂首轻笑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来人，把他给我扛回去！”寒妈妈轻吸了口旱烟，悠悠的吐了出来，烟雾缭绕中红唇轻启，就吐了这么一句话。
　　话一出口，人群中倒是起了哗然，多半是把眼神转向长安那头。热闹谁都看得起，只要同自个儿没关系，大家伙儿都乐意。
　　“寒妈妈您看这人多……”捕快额头冒汗，面前这难伺候的主儿不知又起了什么兴致，倘若真给闹了出去，那就棘手了。
　　“不好了不好了！”远处忽然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扶着帽子扑倒捕头跟前。
　　大伙儿都转了过来，不明就里的望着他，这时候却见捕头一脸沉重，低声问道：“是县太爷他……”
　　“刚一会儿，昨夜大夫不是说、说恐怕熬不过了！”
　　“你说什么？”捕头没有接话，身旁的寒妈妈烟杆却落了手，脸色惨白的盯着他。
　　捕头欠了欠身，语气有些沉痛：“县太爷这几日染了风寒，本以为是小病，寻了个大夫开好方子，就这么一夜，药还没来得及抓，人……就去了。”
　　“去了……”寒妈妈失神的喃喃，“人……就去了？”
　　“寒妈妈，您看县太爷刚过……又逢着这大日子，您能否、能否？”捕头有几分苦恼，话间也不敢逾越，虽说县太爷不在了，可朝寒楼里多少和富商攀上关系的，打点起来也甚是繁琐。
　　“回去！”寒妈妈没有回话，转身就往轿子里头走去，留着身后一群捕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应。
　　眼瞧着轿子转了个头，匆匆朝朝寒楼扛去，捕头叹了口气，抬手挥了挥：“走吧走吧，我看着新官也要来了，县太爷前些日子就上了折，恐怕京城里的任命书也要到了，不知新来的县太爷，会是哪般光景哟！”
　　捕快们也跟着叹了叹，又招呼着散在两边的人群，不一会儿，街道上就陆陆续续的恢复了原样。
　　“这是哪一出？”浣宝抓着从衣兜里偷藏着的小灯笼，又探着身子瞧，朝寒楼跟来的那些人早就散的散、走的走，哪还寻得到影子。
　　“不管哪一出，瞧着便是。”长安把玉别在腰带之中，抚平衣裳的折痕，扬唇笑道：“浣宝，往日最喜欢热闹的可不是你，怎么今日倒还忸怩起来？”
　　“谁忸怩了，你看着周围的人眼睛可都盯着你呢，哼，老不正经，早说了要你别这么扎眼，如今倒是好，我们走到哪都跟长了尾巴似地，甩都甩不掉！”浣宝朝着长安龇牙，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尾巴？有尾巴的，恐怕只有你吧！”长安掩着唇笑起来，眉眼舒展，又斜斜的挑向兰桓。兰桓自然不会搭话，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微扬在唇边，带着浓浓的雅香，熏得人几乎有些微醉。
　　“老妖精，咬死你！”浣宝恼羞成怒，伸出爪子就要扑上去，扑了半截，才发现自个儿的尾巴不知何时蹦了出来，卷在兰桓的手腕上。它惊了一跳，连忙又捂住尾巴，拼命把它往衣服里塞。
　　看着浣宝这逗人的小模样，长安指尖戳了戳它粉嫩的脸颊，笑眯眯道：“浣宝，跟着爹亲去赶集吧！”
　　“跟着你老祖宗！”浣宝气不过，张口又想咬上长安的指，谁知方落口，口中又塞满了花朵儿，这一口下去，只听砰地一声，兰桓怀中就剩下一只憨厚发呆的浣熊。
　　“现在，就跟着主人赶集去吧！”长安懒懒的直了直身子，抬手挠了挠浣宝的颈项，一个人慢悠悠的就朝前走去。
　　“兰桓……”浣宝瘪瘪嘴，泪眼汪汪委屈的看着兰桓。
　　兰桓把它往怀里抱，任它叼着她的长发哼哼唧唧悄悄咒骂前头那个怡然自得的人，她轻笑：“等着夜里，有人给你出气。”
　　浣宝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咒骂到了嘴边吐了一半，就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兰桓：“真的啊？”
　　“真的。”
　　长安真真假假浣宝不明白，可是换做兰桓，浣宝就满心欢喜。
　　幸灾乐祸的哼唧到夜里，等着满城篝火燃起，浣宝又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 =修了一句话……不是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