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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后来,当我想起他笑着对我说我给他的那杯咖啡太苦时,我才意识到那时我们就注定不会有未来。We are not the cup of tea of each other.
      我常常想,如果他请我去喝咖啡,我会为他点一杯拿铁,因为他不喜欢苦涩的味道。而我面前的一定是一杯Espresso,不加奶,不加糖。我们口味,终究不适合彼此。

      【一】
      “唉,周子昊,你老婆来了……”
      历史课前,我刚到周子昊的座位那儿拿上节课布置的历史作业,他后面的男生突然起哄起来。
      我撇撇嘴,没有理他们,看着周子昊从他那堆凌乱的讲义中抽出我的。本来就是理科实验班,虽然历史也要考等级,但是那些抄写史实类的作业向来是女生照书抄完了男生直接借了抄。
      流言么?传一传,没人理就沉下去了。

      我不喜欢这个流言。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周子昊。相反,我对他有着偏执的好感。
      但我不想让别人知晓我的这点心思。仿佛自己心底有个鬼,突然被扒拉出来见了光一样。
      不是小言里那种狗血的戏码,灰姑娘偷偷恋上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白马王子。恰恰相反,我才是比较风云的那个。毕竟常年在年级前三混的女生,在一干传说中都比较遥不可及。反正是说我孤高的也有,说我孤僻的也有,我懒的揣度散布者的心思,恶言中伤也罢,真不了解也罢,结果我真有那么一点点被孤立的感觉,于是也许真的有点“孤高”、“孤傲”了。
      但是周子昊不同。他是个能和所有人嘻嘻哈哈成一片的男生。在理科实验班里有着中不溜秋的成绩,学物理很有灵气却从不很认真学习。
      也许因为我难得的也和他嘻嘻哈哈成一片,带头传播流言的某男生告诉我:“因为你和他过从甚密。”
      理科班成天做题目的日子太无聊了,于是这帮男生就成了长舌妇,整天见见风就是雨,嚼些有的没的的蛆。
      不喜欢这个流言归不喜欢,其实内心还是有些窃喜的。不喜欢的是流言这个载体,窃喜的是流言的内容。

      我会注意到周子昊,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还没分出实验班,于是他在我隔壁班。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皮肤太白了。在所有人都被军训的骄阳烤成黑炭的时候,他那么让人嫉妒的白。

      后来,考试、分班。于是我和他都到了传说中的理科实验班。他坐我左前方。不是因为他很矮,而是仅有的九个女生统一坐第二排,自然有些男生就被安排在我们前面了。
      我同桌是个很男生的女生,很容易和别人嘻嘻哈哈成一片,于是在她的陪同下,我和周子昊也就熟悉了起来。
      上物理竞赛的时候,他又恰好坐在我后面。于是我们浪费了大把做习题的时间来聊天。高中理科班的班风整体都不是太纯洁的,于是我可以和他们男生从苏-30、F-22的性能聊到各个国家红灯区的情况,面不改色。
      我还记得那时他无限憧憬的说,他的目标是布加迪。我笑笑,接口道我喜欢宾利和玛莎拉蒂。
      虽然我们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实现这些目标的可能,但就那么年少轻狂的遐想着,仿佛天下也触手可及。
      但是很奇怪的是,一到了班里,我同桌不在,只有我和他的时候,就相对无语了。除了一次晚自习最后一课,教室里闹哄哄的,我做题目做到头昏,正好他转了过来,同桌恰好回去了,我抓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扒拉他的手指,最后义正言辞的对他说,“嗯,你的手指那么长,像蜘蛛似的,看我的手多漂亮。”换来他不置可否的笑声。
      也许那天,我真的是做题目做到头昏了。

      【二】
      高一暑假,我们一群通过了数学竞赛初赛的到外地一大学上课并参加复赛。
      周子昊没有通过。
      于是,他留在学校继续补课。

      那个大学宿舍没有空调,江南的七月又十分闷热,于是每天晚上在炎热和蚊子的双重侵袭下失眠,第二天再拖着昏沉沉的脑袋去听那同样让人听的昏昏沉沉的数论、组合、不等式……
      竞赛的课上了一半,学校里的补课就结束了。周子昊发来短信,“怎么样啊,很苦吧,我们放啦,crazy!!!”
      看着那得瑟的口气和那三个感叹号,我觉得周子昊前所未有的欠扁,于是恶狠狠地回到,“快帮我充黄钻弄空间!”然后继续和蚊子、高温、数学战斗……
      考完了复试,翘了下午的课和男生们出去闲逛了半天,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一开电脑,周子昊果然帮我充了黄钻弄了空间。想了想,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报酬,请你吃东西。明天下午四点半,去我练字的地方等我。”

      第二天下午,在临《圣教序》时就有些心神不宁。一旁的师妹看我不停地看手表,用一种复杂又探究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心底发怵。
      等待中的时光流淌地分外缓慢,仿佛调兑了胶水般粘涩。
      终于挨到了四点二十,我提前收拾好一切。北半球的夏日,白昼正长,此时的窗外,仍是一片金色的灿烂。这是,我正好看到周子昊到了门口。
      白马么?没有,只有一辆算不得拉风的自行车。王子?更谈不上。
      可是我的心里就是感到如此的舒服,和一点点的欣喜。
      一旁的师妹了然似的拉长了声音“哦——”,很是打击人的说,“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嘛!”我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语,顾不上理她,拎起包就冲向门外。
      “去哪儿?”他斜靠着自行车,望着我。
      我一边开锁一边回道:“我家那儿新开了一家麻辣烫。”
      “好啊。”他翻身上车,语调轻松。

      挑好了菜蔬,我特地挑了个靠空调的座位,把空调的风叶朝下拨,吹得他冷得快哆嗦,报复似的冲他挑衅的地笑了笑:“谁让你们在学校里都让冷风直对着我吹,活该。”
      那日挑了哪些菜蔬早已忘记,那日的汤料是何滋味也早已忘记。大约那日的麻辣烫是很美味的吧?不然,那日的记忆里为什么全是灿烂的金色阳光呢?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周子昊越来越熟稔,越来越有默契。我开始熟悉他的点点喜恶,不喜欢吃香菜、芹菜、葱和生姜,吃青菜时只吃菜叶不吃菜茎,喜欢可乐胜过雪碧,喝咖啡一定要加糖,《镜》里喜欢苏摩而不是真岚,喜欢听林俊杰的歌,喜欢跑车和苹果……
      后来开了学,有一阵我要天天傍晚去竞赛课,于是他天天帮我们几个女生打晚饭,然后每每看着我说我是他见过的吃饭最快的女生。我有的时候,会像兄弟似的鼓捣一番他的一头卷发,和他开点不那么纯洁的笑话,换来他无奈的一声“女生不要那么大开大阖好不好?”
      我以为他是那样的男生,外表永远阳光灿烂,天朗气清,内心却纤弱敏感。表面上爱做花花公子的放荡样,和谁都很随便,实际上确是和谁都不越界,对感情纯洁而单纯。
      那时候,我和周子昊像熟稔的朋友或哥们一样相处,或许比朋友或兄弟多一点,但谁也没有多说那么一句或多表达那么一点,以至于在无数次的回忆中,我都不能确定,我们之间是否有过暧昧。

      【三】
      可惜,我忘了一个人的存在。
      沈雅琪。
      或者说,我一直清楚地知道她的存在,却一直自欺欺人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其实,大约我们班每个人都认识,或者至少是知道沈雅琪的。
      每个人都知道,她与周子昊青梅竹马,他们比邻而居,他们常常相伴而行……甚至周子昊都亲口告诉过我,他每天下了晚自习会在车库里等沈雅琪。
      我以为,一切就像周子昊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他和沈雅琪,仅仅是一起长大而已,就像他曾经跟我重复了无数遍的那样,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何况,就连沈雅琪都公开说过,她和周子昊之间,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种关系。
      大约是众人早已经习惯了开他与沈雅琪的玩笑以致感到厌倦了,不知何时,关于我和周子昊的流言悄悄漫延开。

      就算我再不喜欢流言这种方式,谎言说一千遍也会成为真理,流言重复一千遍,也会让人以为是真实的。尤其是对于身处流言之中的人,当你对这个流言的内容不太反感的时候。

      竞赛的任务越来越重,周子昊选择了物理而我选择了数学。而此时,调整座位后我和周子昊相隔几乎一个教室。
      人就是习惯于群居的生物,当感情似雾如岚般懵懂而模糊,只有在适当的距离范围内才能维系。超过了这个距离,从暧昧到陌路,只有一步。

      我仍然保持着对周子昊莫名的好感与执着。
      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对他有好感,为什么对他执着。我无数次的追问过我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周子昊于我而言,绝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仍能如此理智的追问我自己,这算不算我还没有深陷?可是,我每天早晨踏进教室的瞬间,都会情不自禁地追寻他的身影,我在每一节下课,都会不自觉地瞥向他的座位,我为了和他找话说,会拿着徐雅琪装作胡闹地和他开玩笑,然后在听到他否认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时感到偷偷地高兴……这一切,又算不算,至少是喜欢?

      在流言最盛的时候,我的生日到了。
      我同桌自作主张地帮我请了周子昊一起去吃面。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子昊。不同意请他吗?那我如此辛苦希冀在我们之间保留着的一点暧昧算什么?同意请他么?那是否是默认了那流言中所传的似有还无的情感,可是,就在昨天,我分明清楚地看到晚自习下课后他和沈雅琪一起有说有笑的离开。
      最终,我没有勇气说出拒绝的话语。我不知该说这么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尽管我很仔细地注意到他的拉面碗里没有香菜,是他习惯的。
      在生日那天,请了一个男生吃饭,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心有灵犀,只是相对沉默的尴尬,可笑么?
      原来我在感情上是如此的犹疑。生活不是一道物理计算题,找对了公式可以轻松而简单地解决。于是我犹疑的结果是,伤人伤己。从那以后,我和周子昊真的疏远了。
      我无数次的翻过我和他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次定格在我生日前的一个星期天。
      我为自己找来各种各样的理由,先是竞赛,然后准备自主招生,最后是高考。生活不是小说,那种不太用功的天才极少存在,至少我眼中所见的别人口中的天才,都有常人看不到的努力。
      我的生活,不只于对一个人朦胧而失败的好感,生活,还得继续,明天,仍有日出。

      【四】
      踏出高考考场的时候,突然对三年高中的种种,感到了不真实的茫然。一切的努力或失落,都渺茫的难以回忆。痛定思痛,反而不知是何感觉了。
      不记相逢曾解佩,也许,从头到尾,只是我一个人的多情呢?出了学校便是中洲路,突然就想到了张先的《八声甘州》,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弄影中洲?
      可以离开了,中洲。

      后来,高考分数出来。我去北京,周子昊去武汉,沈雅琪去了广州,相隔都那么遥远。
      后来,我在□□上无意间遇见了沈雅琪。沈雅琪当然是认识我的,仅仅是因为我的成绩,于是我装作一个周子昊的普通同学和我先谈甚欢。她说她想见见我长什么样,于是我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院的门口,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周子昊。
      是什么感觉呢?电影院和学校在一条路上。当我在中洲路旁等车的时候,我淡定地没有感觉。也许柯林斯这个傻子也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幸福一经拒绝,在我们眼里也就不再显得那么珍贵。
      我雨季的一场暗恋,在一个夏日,就这样终结。

      【尾声】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有的版本的注释上说,写这首《隰桑》的女子是在暗恋一个男子。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可惜我从来不曾说出口。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可是,就像《2046》里周慕云说的那样,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忘记,那年少的青涩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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