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敌》catty

49、阴谋

　　结缘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施主与鸿飞的恩怨纠葛，老衲有所耳闻，只是如今你二人均身陷险境，还是应放下嫌隙的好。”

　　我苦笑道：“俞风只求一隅安身之地，哪敢多生事端。”

　　结缘道：“世间虽大，哪里是真正的安身之所？”

　　我一怔，轻声道：“心安之所即为安身之地。”

　　结缘无声的笑了，那笑容却说不出的令我惴惴不安。

　　结缘重又闭上了双睛，淡淡的道：“如此甚好。客房在大殿右侧跨院中，施主一路劳顿，早早歇息吧。

　　我戴好面具，深施一礼，轻轻退了出去。

　　细雨依旧蒙蒙。

　　夜，因为这场雨的原因提早降临了。

　　寺外嘈杂的叫声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寺院重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这寂静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仿佛风雨欲来前短暂的平静。

　　。。。

　　眼前这一排客房共有三间，而此时最里面那间的门半开着。

　　心底暖融融的。

　　在飞龙堂时，每逢我随二旗主执夜回来，小宁都会半开房门，沏上一壶热茶，坐在迎门的位置等着。待见到了我，却又要故意板起脸数落，“为什么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去找哪家姑娘了？！”

　　小宁。。。我加快脚步，迈进门里，笑道：“快给我来杯茶。。。”

　　后脑一股阴风骤然袭来，我向前疾跃，右脚顺势挑起身边圆凳向后猛蹬过去，右掌挥手成刃，一个劈山扫影抖手击出，身形随之右转，却见面前空荡荡人影全无，耳边却听一声冷哼，“来的好。”

　　身体还未及再次反应，只觉腰间一麻，再难移动分毫。

　　身后人冷笑道：“反应够机敏，武功却不怎么样。”他揪住我的后衣领，道：“你们俩一个是飞龙堂的方宁，那么让我来猜猜，你是谁！”话音未了，一只大手按上我的颈部，很快摸到一处连接，嘶的一下，我只觉脸上一阵凉意，心下大骇——两副面具竟是同时被揭下！

　　“你以为我燕鸿飞闯荡江湖十载是徒有虚名么？！”后衣领上的大手倏的勒紧，呼吸顿时艰难，“戴着这么粗劣的面具，我真不知你是如何逃出张九利的手心！俞风，你倒是越来越叫我刮目相看了！”

　　我苦笑连连，这副面具没有躲过结缘的慧眼，自然更骗不了燕鸿飞，想来那时他答应留在寺中，正是因为看穿了我和方宁的行迹，怕对大悲寺不利，否则以他的性子，恐怕拚死也要离开这里。

　　“你跑来大悲寺，骗得结缘主持的信任，到底是何居心？！你在青阳帮是什么位子？青阳帮到底还有什么阴谋？今天你若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地！”燕鸿飞拎起我扔至墙角，后脑狠狠撞在墙上，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你给我老实。。。”

　　未说出的话猛然梗在他的喉咙里，房间里倏的一片寂静，只听到一串粗重的喘息。

　　我缓缓睁开了眼，对上的是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和一张震惊过度的脸。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再没有十年盟主的镇定和沉稳。

　　重又疲惫地闭上眼。

　　好像无论什么人，无论多少次，总是要重复这样的场景，不同的只是持续多长时间而已。

　　不由冷笑，燕鸿飞，你这位武林盟主，盖世大侠，难道也是英雄过不了美人关么？

　　什么英雄！什么侠客！

　　不过又是一个登徒子罢了。

　　“小。。。风！”

　　什么？！

　　我倏然睁开眼，燕鸿飞已走到我面前，慢慢蹲下了身，“小风？小风。。。”他颤抖着唇，重重复复的说着这两个字，“小风，小风。。。”我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即使面对自己身败名裂也依旧镇定自若，依旧坦荡自信的人，此时的他似着了魔一般，又似精神已经错乱。

　　“小风！小风。。。”他伸出胳膊，指尖却颤抖个不停，“小风，”他将我爱若珍宝般的捧进怀里，痉挛般的颤抖立时自他身上传了过来，那宽厚的胸膛里似有个小锤子咚咚的狠命的敲。“小风，哦，小风。。。”

　　“把穴道解开。。。虚云师兄。”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轻声道。

　　“小。。。风。”他呆呆的瞧着我，浑似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身体被紧紧扣进宽大的怀里，只听他语无伦次的道：“多少年了，我等了多少年了！不要走！求求你，小风，对不起，小风，对不起。。。”大滴的泪珠砸在我的脖颈上，蜿蜒的从衣领处渗了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鸿飞终于慢慢的松开了禁箍着我的双臂，迷蒙的眸子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小风。”他柔声道：“刚刚弄疼你了吗？”

　　我皱了皱眉，提醒他道：“解穴。”

　　他点开了穴道，却又好似怕弄痛了我，用手指轻轻的按揉着周围。

　　一把推开他，我急于提身跃开他的怀抱，却被他用力搂住，“小风，你在生气吗？”

　　我努力把他的胸膛撑开些，冷声道：“燕大侠认错人了，你我素昧平生，请自重。”

　　燕鸿飞伸出骨节宽大的手指，轻轻的抹着我的眉间，微笑道：“我从少林寺走的那年，你还年幼的很，可这眉间的朱红却已如今日般娇艳夺目。。。不要皱眉。”他抚平我的眉头，柔声道：“这十余年来我日日刻刻都在想着你，可是少林寺早已没有你的踪迹，天下之大叫我上哪里去找？”

　　忧伤渐渐染上了那双明亮的眸子，“我以为以武林盟主之威，踏遍平原山川，总会找到你，可是。。。十年了，从高丽至大理，从戈壁沙漠到海边岛屿，我整整走了三个来回！”他的唇又颤抖了起来，语调变得低沉而略带嘶哑：“我甚至已经绝望，不知道还该不该这样走下去，可是。。。”他喘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鼓励自己，只要不停的找，总还会有希望，也许。。。你就在下一个村庄，下一座深山中，我。。。”

　　“你找得这么辛苦，是认为我身上还藏了什么其他的武林秘籍么？”我扬头盯着他的眼睛，听到问话的霎那间，痛苦深深的溢满其中。

　　心里面沉甸甸的，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得如此尖刻。

　　“小风！”他痛心得拧起双眉，“练武是件很辛苦的事，让我来保护你，做任何你要做的事，和你自己学武有什么不同？”

　　“哈。。”我嗤笑出声，“原来你偷了秘籍练武是为了保护我；当上武林盟主是为了方便查寻我。这么说来，你把一个痴情人推到崖底的作为也要算在我身上了？！”

　　他盯住我的眼睛，一字字道：“我没有推他！”

　　我冷笑道：“你哪里用得着推他！你只需告诉他你从来没有爱过他，只不过是利用他，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对于一个痴情至深的人来说，听到这样的话，已经生不如死。

　　他悲哀的看着我，道：“你不信我？”

　　“信你？信一个爱上了几岁孩子的男人？！为了他偷书叛寺！为了他东奔西走？！哼，你不如叫我相信明日的太阳打西边跑出来！”刻薄的话止不住的砸过去，砸的他苍白了脸色，用力抓紧了我。

　　“小风！”他低叫，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你又怎会是普通人！即便还是孩子，就已经让人。。。”

　　我打断他，依旧讥讽道：“你是爱上了这幅皮相了么？！我若还是俞风，你会怎么办？！”

　　他浑身一震，我继续道：“如今我这个青阳帮的恶徒站在你面前，你还不为武林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