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敌》catty

41、逃亡之惊艳

　　江南的水色总是纯净中透着温柔恬雅，一如我面前的月泊湖，微风下仿佛锦缎似的荡着层层涟漪。

　　离开方才的树林，我们俩又走了大约两里，小宁把我按在月泊湖边的这块青石上，便去找寻更替衣物去了。

　　临行前一再嘱咐我——不许乱跑！

　　我望着他小小的背影不住的苦笑，幸好周围空无一人，不然人家还以为这是我的某位面相生嫩的长辈。

　　转回身望去，面前的湖水竟是湛蓝晶透，低下头却见水中的砂石清澈可鉴。如镜的水中倒映着一张平凡粗犷的面容。

　　伸手掬起一捧湖水，没几下就洗净了夜寒弄的易容。

　　小夜啊。。。不觉想笑，我还以为这天底下没有你不擅长的呢。。。

　　晶莹的水珠从手掌中滴落，真的很想。。。洗个澡呢。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迅速的下了一个决定——洗！

　　浸入湖水的身体开始慢慢放松，连续两日的紧张疲惫终于有所缓解，而身上鞭痕处不时传来的微微刺痛，却好似在时刻提醒着我——危险还没有过去！

　　是啊，危险！也不知小夜现在怎样了？向晟莲又在干什么？！

　　如果。。。那一年，在被向晟莲发现之前，就把这张惹祸的脸毁了，是不是就会过上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顺着脖颈处那不易察觉的边缘，我提起一角，轻轻的把已陪伴我两年的精致面具揭了下来。

　　湖面上映出一张连自己都有些不熟悉的脸。

　　竟然。。。竟然没有变得更丑一些！

　　我愣愣的望着水中倒影，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张被撕毁的画像，真的是很相像啊。。。

　　他到底是谁？！

　　又和我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天空中传来一声飞鸟的鸣叫！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天哪！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在做什么！

　　我急速转身准备向那块青石靠过去，却突然惊呆在水中！

　　青石边正蹲趴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他原本不大的眼睛仿佛要瞪出来，而曾经晶亮灵动的眸子却似乎凝滞了般的，连眨都不眨！

　　这。。。这不是那树上的少年吗？！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时间似乎停滞，空气似乎凝结，我们俩大眼瞪着大眼。。。

　　这世上知道我真面目的不过数人，而今天竟然被一个陌生人窥到！！

　　我看着被他按在身下的衣衫皱眉道：“这位公子可否把在下的衣物还给我。”

　　“。。。”

　　我提高了声音，“公子可否移驾他处？！”

　　“。。。”

　　我瞪着纹丝不动的他，握紧了拳头——没时间磨蹭了！

　　右掌击出水浪，运气拍出，一股水柱直射向那呆若木鸡的人，少年的反应大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随着水柱拍击的方向倒了下去！

　　顾不得衣裳已经被水淋湿，我匆匆穿上，重新戴好灵圣宫特制的面具，回过头来看着这位不知是已经晕厥过去还是仍处在痴呆状的仁兄，我简直哭笑不得。他竟然依旧保持着刚才四肢蹲趴的姿势，只不过整个人横躺了过去，脖子仍旧直梗梗的伸得老长，眼睛仍旧死盯着水面！

　　我不禁哑然失笑，若是把黑衣换做绿衣，眼前岂非就是活脱脱一只呆□□！

　　“公子——，啊。。。他。。。”

　　我拽过惊讶不已的方宁，道：“这人到湖边喝水，不知怎么的竟睡过去了。不用理会他，还是赶紧换了衣服。”

　　我和方宁换上了一身粗布农装，两人的衣服都肥大了些，只得用腰带扎紧，我打量着对面的小宁，他立即道：“公子放心，我把钱放在那里了，没人看见。”

　　我点头道：“再往前走就是小阳镇了，那里人多务必小心行事。还有把这张面具戴好。”

　　这两张人皮面具，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的样貌，配上这身打扮，活脱脱是两个乡下男人。

　　有趣的是，这两张脸很有些相似，就好像兄弟俩般。我和小宁分别装扮好后，发现两人脸上分别有个小痦子。方宁的在左边，我则在右边。我们二人相视一笑，这一回倒可以兄弟相称。

　　赶到小阳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依方宁的想法，要找个不起眼的马店，忍过这一晚，明早接着赶路，最好马上赶到大悲寺才安全些。

　　我却拉着他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栈。

　　看得出来方宁虽然很疑惑，却没有再追问什么，跟着我走了进去。

　　没有跟他解释，是因为有些事我自己也很奇怪，也闹不明白。

　　从飞宏堂出来至今，竟没有听到追兵的一点风声，难道张九利真的已经手忙脚乱了吗？难道马延还没有通知到他吗？难道龙翼飞的真假还没有暴露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令我隐隐觉得，我和方宁逃脱之后的飞宏山庄也许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迎客来。

　　厅里有七成的座位已经坐满，吃饭的人里有很多佩戴着刀剑。

　　我和方宁在一个靠墙的角落里坐下。

　　这样子，很好。

　　一个并不昂贵的店栈，以我和方宁现下的身份并不扎眼。

　　一个并不昂贵也决不狭小的店栈，会吸引各方来往的江湖人住脚，因为即使他们大多并不阔绰也不会叫自己太寒酸。而江湖上的很多传闻正是由这些人传播开的。

　　传闻虽然未必全部属实，但自古以来，空穴从不来风！

　　“这回飞宏堂可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一个一脸大胡子的人声音洪亮的道。

　　我咬了一口馒头，来了！

　　转头看了方宁一眼，他冲我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公子，我明白了。”

　　我微微一笑，好聪明的孩子。

　　“好啦，别嚷嚷了，这儿离飞宏堂可不远。”他身边的一个同伴按住他道：“快吃你的吧。”

　　有人插言道：“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他们飞宏堂算是完蛋了，听说有人为了救这个俞风，在山庄里面下了剧毒，堂里死伤了大半！”

　　“够狠！够狠啊！”

　　厅里一片啧啧叹息又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这个俞风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长了三头六臂？”

　　“听说不过是个堂里的副手，没什么特别，据说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似乎还牵扯了个娘们，总之乱七八糟的，不是个什么好饼！”

　　我夹了一个花生放入嘴里，看来飞宏堂里还没有更新的消息传出来。

　　“什么遇风遇雨的，一个小瘪三而已！哎，你们听说了么，现下武林中可出了一件天大的事！咱们那位原先的武林盟主失踪了！”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神秘的道。

　　店内哗然。

　　“怎么回事？！”

　　大胡子高声道：“别在这儿放狗臭屁，盟主早就跟着苦悔大师回少林了！”

　　尖嘴猴哼道：“你知道现在江湖上有多少人想要他的脑袋么？”

　　那人一愣，道：“难道是他当盟主时得罪的人，现在要报复么？”

　　尖嘴猴冷笑道：“我说你白长了一副大个子，脑袋里装的别是草料吧。”

　　笑声此起彼伏，大胡子怒道：“你来说！你要是胡说八道，老子拧下你这颗猴脑袋当夜壶！”

　　尖嘴猴慢条斯理的道：“说到燕鸿飞的武功，江湖上可都是有目共睹。要是现下告诉你，有这么一份武功秘籍，包囊了所有他的绝学，你会不会动心？！会不会拼了命也要抢过来？！”

　　店里顿时鸦雀无声。

　　尖嘴猴看了看大家，有些得意的道：“这份秘籍正是刻在燕鸿飞的头皮上，我说现在有很多人想要他的脑袋，你那颗猪头还在奇怪么？！”

　　大胡子哼了一声，不再出言，却又攥紧了拳头！

　　店里的人却都兴奋起来，各个摩拳擦掌，一双双眼睛里透着贪婪的欲望。

　　心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让人喘不过气来，燕鸿飞，那个为了维护武林祥和东奔西走，从不考虑给自己留下一分财富，从不考虑自身安危的人，如今却从高高在上变为被人追杀！

　　想当初，不是人人敬仰他的豪情义举么！

　　想当初，不是有很多受其恩惠的人发誓要誓死追随么！

　　原来人情怎抵得上世事的变迁，原来人性怎敌得过贪婪的牵引！

　　可是，且不论猛虎能否敌得过群狼，如今的盟主已不是当初那个武功盖世的大侠了，只因为。。。紫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