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空之弦音》梦见COCO

6、［陆］

　　自记事起，父亲就常常对他说着同一句话：“和也，你是男孩子，一定要保护你姐姐。”

　　刚开始，和也不懂，但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为什么。在他的眼里，望月遥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好像从来不曾烦恼过。和也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理所当然地，将望月遥当作母亲一样的存在依赖着。她常常出面维护弱小的自己，这样坚强的姐姐，哪里会需要别人保护？

　　直到那一天，几名警察突然找到了家里。起因是一名小男孩在玩耍时忽然倒地不起，停止呼吸。送到医院查看一番，死因不明。现场的其他小孩子异口同声地指证望月遥，说她是会使巫术的巫婆。这样的理由太过可笑，无奈案件本身又匪夷所思，常理无法解释，警察只好例行公事地前来查问。最后，还是只能作为一桩悬案处理。

　　和也是认得那个小男孩的，他常常嘲讽自己和姐姐，更有甚者，还伙同其他人对自己拳打脚踢，带伤成为家常便饭，和也自是极讨厌他。但发生这样的事，他似乎开始有些明白父亲那些话的含义。

　　正所谓，人言可畏。谣言疯了似的传开，周遭的闲言碎语，邻里的指指点点，让望月遥的眼里不可避免地染上阴霾，那是对最重视的家人的浓浓愧疚，这样的眼神看得人格外心痛。父亲毅然带着他们搬家，最终选定了平凡朴实的并盛町。

　　时隔多年，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对象却变成了另一个肖似望月遥的少女。眼前的她与流年之河彼岸的某个身影瞬间重合，用那双紫眸无言地注视着自己，眼角逸出淡淡的不知所措。

　　那个恶魔般的能力，注定不会被他人所接受，唯独害怕的是，连最珍视的家人也因此厌弃她。

　　他想说出心底的承诺：“不论如何，我会永远保护你不受伤害。”

　　只是，很早之前，他就失去实践那个承诺的机会了。

　　“你，到底是谁？”滑出喉咙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哽咽的喑哑，心底不停翻涌着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耳畔回响着胸腔里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更强劲迅疾，一呼一吸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希望与绝望的距离，只在简单的肯定与否定之间。

　　“和也，你在发什么呆呢？”无时无刻都带着爽朗笑意的声音，那是他自小就熟识的山本武正从走廊另一头迎面走来。

　　“山本大哥……”面对山本的关切目光，和也却是欲言又止。

　　比起和也高了半个头的山本，看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栗色的短发，和也脸上一贯老成的表情立刻破功,羞恼地大声开口以示不满：“山本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再动不动就揉我的头了！”

　　“MA~MA~我只是有些习惯了，别在意。哈哈~”山本武不在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却蓦地严肃起来，眼神锐利，“说吧。和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一个很像姐姐的女孩子。”和也将头别向一边，半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才低低地从空气中传来。

　　“你说，遥？！”山本武脸上猛然浮起一层不敢置信的惊讶，音调不由自主地随之拔高。

　　若说，望月遥和望月和也这对姐弟有什么共同爱好，莫过于山本家的寿司。一到周末，父亲就会带着两姐弟去光顾一次山本家的寿司店。一来二去，两个男人因为相似的遭遇惺惺相惜，山本武与望月姐弟也不可避免地混熟了。

　　望月遥无意中得知山本武除了练习心爱的棒球，还要一边学习剑道，当下便将自己总被别人欺负的弱小弟弟十分放心地扔给他严加训练。

　　“山本小弟，务必把他训练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遥，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哈哈~”

　　“麻烦你了。”

　　两人丝毫不顾当事人的意愿，私下达成协议，确立了望月和也往后十多年漫长而又悲惨的剑道修行生活。

　　这是山本武第一次注意到千叶初音的存在。彭格列总部的女仆多达百多个，除了橘总管，他能记得的实在少之又少。若不是望月和也的提醒，他很难注意到这个寡言孤僻的少女。

　　“她叫千叶初音。”

　　陌生的清秀面容上却嵌着一双眼熟的紫色眸子，清澈晶莹如水晶，平静无波如古井，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何其相似。

　　“喜欢吃抹茶巧克力。”

　　十二岁，刚刚才是豆蔻少女的年纪，偏偏缺少正常的表情，透露出一种拒绝旁人亲近的意味，每次见面，那人都是满脸耀眼的笑容，所谓的朋友却是只有他一个。

　　正在摆放餐具的初音突然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下意识地抬眼看去，站在敞开的房间门口的人竟是山本武，神情有些怔怔。

　　一抹不易察觉的讶然自眼中闪过，随即有所了悟。没有望月遥参与其中的这十二年的时间里，山本武大概仍是望月和也最亲近的人，也只会对他说些心里话。

　　那晚，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只注意着和也，其他人看得并不仔细，现在才有机会将山本武打量清楚。较之从前，个子拔高许多，眉眼轮廓已然成熟，深邃的眸子里已经看不到年少时毫无目标的迷茫，眼神变得坚定，周身环绕着一股刻意收敛的犀利气势。

　　接触到初音的目光，山本武的脸上立刻绽出那熟悉的笑容，带着让人不自觉卸下防备的天然。

　　“哈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我刚刚来这里工作两个多月。”声音同表情一样读不出真正的情绪，恰似初融的雪水般清澈而冰冷，散发的气息却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

　　橘总管突然出现，两人的对话无法再进行下去。山本武忍不住有些失望，初音却是忆起之前的一幕。

　　和也透出期盼的眼神差点诱使她说出真相，最后，理智盖过了心中那股浓烈得几乎要淹没掉自己的情绪，她强调似的重复自己的名字：“我是千叶初音。”

　　这顿晚餐，山本武和望月和也都吃得心不在焉。泽田纲吉敏锐地注意到他们偶尔投去视线的方向，是随侍一旁的千叶初音，在心中轻轻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在他们的记忆深处，都藏着一个栗发紫眸，名为望月遥的少女。她的模样，停留在永远的十六岁。

　　那些个荒烟漫草的年头里，只剩思念宛若野草般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