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拾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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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一言不发地坐起身，目光环视周围。于她来说，这无疑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除了她身下的这张靠窗的硬板床，只有一只衣柜以及一桌一椅，独立卫生间的门就在床边，仅是最简单的陈设。墙面泛着微微的黄，木质家具表面满布磨损的痕迹。作为修道院来说，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这里是修道院。”即使开口解释，一旁的泽田纲吉依旧无法从她眼中看到丝毫波澜，温和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些许。
初音身上还是穿着那一身洋装，和她的瞳孔一样的淡紫色，是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默默地看着。泽田纲吉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挫败感，安慰的话语太过苍白无力。房间里一时静默无声，窗外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缓缓转动的声音，随后，门被轻轻拉开，映入视线的是一位老修女,五十岁上下，脸上有浅浅的皱纹，挂着和善的微笑，纯黑的修女服看起来有些年头却很整洁。
“你醒了。”温柔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欣悦，倒是难得的真诚，“感觉好点了吗？”
“……”初音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显然没有回应的打算。
老修女并不恼她，表情仍是一派温和，“我是这家修道院的院长，安娜。初音，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了。”
“你想不想见你父母最后一面？”这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初音耳边炸响，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泽田纲吉不忍地偏过头，在此之前，他始终犹豫不决的话还是被人说出来了。
长长的走廊里一串单调的脚步声无限放大，更显空旷寂静。初音顺从地跟在安娜修女的身后，保持着不多不少仅一步的距离。身旁的泽田纲吉保持着同样的步速，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间历史悠久的修道院。从头顶上投下昏黄的灯光，两面的壁画已脱落不少，依稀还能辨认出画的内容，大多是一些圣经里耳熟能详的故事。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大门，突然而来的明亮光线稍嫌刺眼。适应后一眼便能看见正前方背固定在货车后的那两副纯黑棺木，司机正靠在车门边上，悠闲地抽着烟。
安娜修女没有再往前走，初音也随之停下，耳畔响起悲悯的声音。
“他们会被送回故乡安葬，你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初音并没有如安娜所预想的那样立刻哭着跑上前去，只是站在大门口目送载着父母遗体的火车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泽田纲吉也默默地陪着初音。
夕阳斜下，给大地披上一件橙色的外衣，那柔和的光彩却惟独泯灭于初音空洞的双眼中。泽田纲吉不禁将她的小手轻轻握住，一片冰凉的触感随着血液的流动直达心底，仿佛直接触摸到她过早冰封的心灵表面，微微皱眉。初音似是毫无所觉，并未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回到房间。
晚餐时分，修道院的孩子们全都聚集到大堂，从修女手中领取晚餐，然后井然有序地落座于长长的餐桌上。按照习惯，大家都会在开动之前一起祷告。此时，初音却是端着食物直接回到房间。泽田纲吉关好门之后，才发现她已经将食物分成两份，开始默默地吃着她自己的那一份，立即明了她的意图，会心一笑。
“我不用吃东西。”他并没有解释得很清楚，心中没来由地确信初音一定会明白。
果然，初音手上动作只微微一顿便继续。泽田纲吉满意地看到初音将晚饭全部吃完，没有浪费一点，然后陪着她将托盘还回去。
寂寞的夜空中，一弯新月散发出银白色的淡淡辉芒。房间里没有开灯，泽田纲吉站在床边，目光落在某处，那是一只粉色的兔公仔，正是初音五岁生日那天爱不释手的那一个。如今，它已是孑然一身的初音唯一拥有的东西，也是她与过去仅剩的联系。
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停了，门应声而开，初音穿着并不合身的白色棉布睡裙，脚上蹬着灰色的绒布拖鞋，身后是晕黄的灯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不时响起水滴溅落地面的声音。泽田纲吉立即起身走进卫生间，再次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条干毛巾。他将初音拉到床边坐下，自己也顺势坐在一旁，用毛巾包住她的头发，轻柔地慢慢擦干，脑海里却是复习出不久之前的那一幕。初音孤零零地站在修道院的大铁门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夕阳在她身后投下孤单的影子，流泻出淡淡的忧伤，吞噬了空气里那一丝暖意，心里突然充斥着一股难言的酸涩。他不由得想起，墓园中巧遇的那一天，初音她应是去祭拜她的父母。静静地陪伴着自己时，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初音，你的头发很漂亮。”泽田纲吉抚摸着那刚刚过肩的深紫色长发，由衷赞叹道。
意料之中，初音并无任何反应，泽田纲吉并不心急。他心里很清楚，治愈心灵创伤唯一的良药，便是足够的时间。急不得的，他可以等。
这天夜里，泽田纲吉站在床边确定初音入睡后，才躺到床上，将她抱进怀里，一如前一晚。初音不知道，自己晚上会做噩梦。白日里所有被深藏心底的情绪都借由梦境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她睡得极不安稳，冷汗直冒，泽田纲吉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维持着特定的节奏，仿佛带有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初音皱得死紧的眉头总算松开来，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服。泽田纲吉动作僵硬了一秒，随及释然。
自从他正式接管彭格列，踏入黑手党的世界以来，再不曾像此刻，与人这般靠近，不必防备，不必猜疑。单纯地让人依赖，他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种温暖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拾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