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粉伤不起》肉乎乎的水十三君

45、Chapter 38

　　出于私心，方旭炎最终选择的片段，是全剧中对话最长的一幕。
　　《肋骨》的原著在本质上是篇挺狗血的文，大致情节不过就是攻是□□老大、受是卧底，两人相爱相杀，最后BE掉的故事。而方旭炎所选的那段，正是受的卧底身份暴露、参与进警方的围剿追杀后，亲眼看着攻在他面前吞枪自尽的剧情。
　　主持放出了那段背景音乐。在空灵的歌声中，方旭炎突然发觉自己开始紧张起来。
　　他不得不深深地呼吸着，努力地想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台词上。他微合上眼，努力地想象着那个场景：受了重伤的自己踉跄地逃入空无一人的教堂，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主耶稣垂着头，将悲悯的目光投给这充满罪孽的世间……沉重的大门缓慢打开，缓步走来的人穿着陌生的制服，却长着他最熟悉最喜欢的一张脸……日光透过彩窗映在那个人的身上，他的背后犹如生出了洁白的双翼……

　　方旭炎清了清嗓子，喉咙有点发干。
　　他定定神，才终于念出了第一句台词：“你，是来裁决我的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许多人都暗暗地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这句话所表达的难道不该是遭受背叛后的愤怒与绝望吗！这样柔情似水的语气到底是闹哪样啊！完全OOC了好吗得瑟大大！
　　然而，没有看过原文的陆玖却显然理解不到这些微妙的差别，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台词念了下去。
　　“裁决吗？……不，我没有审判任何人的权力。我的职责，只是带你回去而已。无论生死。”
　　陆玖毕竟从未有过参与现场配音，缺乏经验，这几句话难免读得平淡而呆板。可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方旭炎却突然静下心来，不知不觉地入了戏。
　　“呵呵……哈哈哈哈……好。那，在阿sir你逮捕我之前，再陪我坐一会吧。”
　　“……”
　　“你看，我现在手无寸铁，又受了重伤，肋骨断裂，戳在我自己的内脏上。无论如何，我今天都是跑不掉的了。”

　　静默。

　　“警官啊……我记得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上帝抽出了亚当的肋骨，造出了夏娃。从那以后，人类才开始一代一代地繁衍。”
　　“嗯。”
　　“我呢，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只有一个人的肋骨，才能让他爱得这么深，又刺得这么痛。”
　　“……我不是女人。”
　　“你想反驳的，就只有这点吗？”
　　“……”
　　“哈哈哈……得了吧警官。你能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你没办法否认爱情。”
　　“……人生之中，并不是只有爱情的。”
　　“比如？你那崇高的正义感吗？”

　　更长的静默袭来，久到方旭炎忍不住站起身来，想去隔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还在线上。这时，耳机里才终于传出了沉静的声音。

　　“这不是正义。而是信仰。”
　　“呵……有什么区别？”
　　“正义，是由多数人所定义的。而信仰……出自本心。与你相爱是真心。站在你的对立面，也是真心。”
　　“——那你敢说这么多年潜伏在我身边、背叛所有弟兄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当然有。但是，那也不过是我的选择而已。怨不得别人。怨不得命运。”
　　“哈哈！我倒是从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唯心主义者。”
　　“唯心吗？……或许吧。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是我的话，或许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可那样的话，我也就，永远不会遇见你。”
　　耳机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更加低沉地响起。

　　“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们这些年来的相伴，又有什么意义？”

　　麦上的对话还在继续，公屏上的各种讨论也是不断。关于这俩人的对戏，围观群众们纷纷表示：=口=妈蛋，好有CP感！
　　……不得不说，对于听剧的人来说，CP感还真是一个挺微妙的玩意儿。有时候，哪怕主役CV全是资深大神、导演组和后期也异常给力，但就是会让人觉得有那么种气场不太对劲。相反来说，也有可能两人配的都很一般，私底下也没什么交情，可偏偏让人一听就萌得想让人满床打滚。
　　现在麦上这两个人就是这样：一个是根本没什么配戏的经验，另一个虽然经验丰富但莫名其妙地不在状态，但是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就是有种微妙的、浑然天成的、别人都插不进这一对儿中的萌感呢！！
　　随着方旭炎用“砰”的一声模拟出枪响后，这一段落终于告终。YY频道里也瞬间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嚷着“好萌好萌”的也有，嚷着“在一起”的更多。
　　而这些，却丝毫没有引起方旭炎的注意力。配完最后一句台词后，他就瞬间撂下笔记本，跳起来窜向了书房。手指刚在紧闭的书房门敲了一下，门就自动开了。陆玖见他站在门口，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跑这站着？FT不管了？”
　　“不管了。”方旭炎凑上去，吧唧亲了他一口， “快给老子老实交代，你跑来偷听干嘛？”
　　陆玖避重就轻地反问道：“我不能听吗？”
　　方旭炎翻了个大白眼，脸上却绷不住，直接笑成了一朵向日葵。
　　“你就嘴硬吧你，快说是不是吃醋了？”
　　“是是是。”陆玖推着他向客厅走去，半真半假地抱怨，“你人气这么高，绯闻这么多，我怕你被人抢走呢。”
　　方旭炎听到这话，反倒停下了脚步，扭扭捏捏地说：“那啥……你没有不高兴吧？”
　　陆玖看着他的神情，微笑起来。
　　“以前或许会，现在……真的不至于。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这么小心眼吗？能不能信任我一下？”
　　方旭炎傻笑着挠挠头：“我当然信任你啊，比信我自己还信呢，因为——”
　　他拖长了尾音，突然做出一个另陆玖出乎意料的动作：他在陆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一手放在胸前，如同宣誓的骑士一般郑重；另一手则拉起了他的手，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笑弯了一双眼，向上望去。
　　“因为……你是我的神啊。”

　　陆玖被他这夸张的举动搞得愣住了，想说点什么，但看着面前人那一双流光溢彩般的黑亮的眼睛，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脸上倒是开始发热。
　　——他突然有点体会到了方旭炎的粉丝们经常嚷着“受到了会心一击”时的感受。
　　他清清嗓子，有点窘迫地把人拉了起来，继续往客厅的方向推。
　　“行了……还有那么多人等你呢。”
　　“哎哎哎你就这个反应啊！”方旭炎很不满，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老子成天甜言蜜语地都跟你告白这么多次了，你就不能稍微呼应一下吗？情商都哪里去了九天大大？！”
　　一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被方旭炎随手抛下的电脑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而YY上的众人也理所当然地发现两人步调一致地消失了，人民群众们正在深情地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召唤。
　　方旭炎一看这架势，也醒悟过来，发觉自己刚才那一跑是挺耽误事儿的。他重新戴上耳麦，刚想说话，就见陆玖凑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离得有点太近，方旭炎下意识偏了下头。
　　“……怎么了？”
　　陆玖没回答，眼睛在屏幕上扫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相当突出的“在一起在一起！”的刷屏。
　　他揽住方旭炎的肩膀，直接把他耳机上相连的麦克掰到了自己的方向，镇定自若地说：“谢谢大家，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方旭炎……也受到了会心一击。
　　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之后的走向便再明显不过了。这相当于出柜宣言的一句话一说出口，YY上的所有人都癫狂了，FT几乎变成了针对两人的访谈——本来方旭炎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不应该让自己的私事搅了剧组的FT，但包括亦青在内的嘉宾们纷纷都表示这完全不是事儿！FT就是走一个形式，这么一帮子熟人，闲聊什么时候不行啊？这种喜大普奔的时刻错过可就再也没有了！
　　于是乎，频道里的人就越来越多，大部分是被自己的亲友挖出来围观狗男男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抛过来，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
　　方旭炎一向是个人来疯，面对这种场合不仅没有羞涩窘迫的情绪，反倒兴奋起来。
　　知道他和陆玖的事情的人不多，只有最亲近的两三只而已。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与陆玖的关系，有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亲人的谅解和祝福——在这样的前提下，即使面对的只是虚拟的网络，看到这么多人发来的欢呼与祝福，他也觉得异常高兴。
　　兴奋归兴奋，他倒没有失了分寸，能回答的简单问题就回应个一两句，涉及了隐私、不方便回答的就糊弄过去。再说，他旁边可还有个陆玖做后盾呢！法学院出来的个个是人精，要是这点小场面都对付不了，也就枉费了这么多年的苦学勤练了。
　　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国内也早已是深夜了。最后一拨人也陆陆续续地下麦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后靠，瘫到了沙发背上。
　　人多兴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那股子劲儿一过去，就觉得累了。
　　方旭炎闭着眼睛，摸索着拉住他的手。
　　“哎，怎么想起弄这么一出的？”
　　陆玖也闭着眼，脸上还带着收不住的笑意。
　　“我想，你是因为我进了网配圈，又因为这个才再次相遇……就像是我们的媒人一样。现在我们在一起了，做一个交待，也是应该的。”
　　方旭炎一时接不上茬，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蛋，他是再也不敢说陆玖不会甜言蜜语了。人家是不开口则已，一来就整个大的……
　　他早上吃的少，折腾这一上午觉得有点没力气，便顺势在沙发上躺倒，枕着陆玖的大腿。陆玖也无比自然地换了个姿势让他躺的更舒服一点，一只手很有节奏地摸着他的头顶。
　　“我饿了，你饿了没？”
　　“有一点。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要不出去吃吧？你腰还不舒服呢，就不要做饭了。吃完再去看看家具，屋子里太空了……”
　　“好。去哪里吃？”
　　“不知道啊……”
　　“能给点建设性意见吗？得瑟大大？”
　　“靠！那么有能耐你说啊，非得问我……”
　　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阳光似乎增加了空气的密度一般，连空气的流动，都似乎粘稠起来，缓慢而温和，如同此刻的时光。
　　没营养的对话和拌嘴还在继续着，好像老夫老妻一样，针锋相对，却又无比自然。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们之间的各种情感与纠葛，都在以缓慢的速度穿透着时间，慢慢地沉淀下来。就如两块锋利的礁石一样，被海浪冲刷着，变成了砂砾，彼此交融，难分难舍。
　　而此时的他们，或许还对这太过缓慢的改变毫无意识。当然，他们对接下来即将面对的风浪与未来，也依旧……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