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传奇》风之拉斐尔

19、墨华阁中听说书

　　“少爷。”蝶音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漠视着行人的指点议论，她好容易看到了目标。因为是千年盛事，都城街上人多的出奇，更不用说她这个魔族第一大美人陷身其中，更是引起严重交通堵塞。虽然她蒙着面纱，但是那婉转灵动的杏眼，那西子颦眉的卓然风韵，都让行人回眸驻足。可蝶音拍那人肩时，才忽然意识到弄错了，斗篷下的头发是黑色的。
　　“阁下，您认错人了。”白衣的年轻人回过头来，莞而一笑，举步离开。
　　且不说那神韵像吟雅，令蝶音愣在当场。连那笑容中矜持的自尊、对她的欣赏，也是那么让她失神。很少有人能在她的笑容中镇定自若，更少有平民会在她，如今升任紧那罗首领的人面前不卑不亢。
　　“小蝶，怎么在这儿发愣？我带你去看说书。顺便……”男子压低声音“为我俩重逢庆祝一下。”来者吟雅，在刚刚结束的百年比试中胜任了乾达婆首领，和蝶音一样，也是500年来又一位在今年当上了将军的阁下。

　　两人来到星天城最热闹的老店“墨华阁”，在三楼包厢中落座。刚一坐下，就听见说书的引来茶客们阵阵喝彩。
　　“要说今年还真是吉利。怎着？千年庆典！在座各位爷们，姐儿们，你们想想，自弘惠王末年至今，2000多年来，有过像冰冽王这样当了这么多年天子的吗？再说了，自3000年前至今，八部众首领就没满额过。好在神灵保佑，我魔族终于从此国泰民安了。
　　这八部众呢，众所周知是：天、龙、夜叉、阿修罗、乾达婆、紧那罗、迦楼罗、摩呼罗迦。
　　今年新当选的三位就是空缺至少达800年的紧那罗、阿修罗、乾达婆。
　　诸位，你们知道这八位阁下中，谁最出风头吗？”说书老儿，摇着旧纸扇，微笑扫视着人群。
　　“冰极，个人武艺最好，还是水侯。”
　　“天众今年综合比试又是第一。当然是冰极。”
　　“龙部娜珈也很出风头，一个平民能爬到那位置很厉害了。而且还是个女人。”
　　“女人有什么。今年新的紧那罗部蝶音，武艺好还是个大美女。”
　　……
　　“诸位爷们，姐儿们，依我看啊，都不是。最出彩的应该是今年新晋的乾达婆部首领吟雅与紧那罗部的蝶音。您肯定说，这不是瞎说吗？怎么是两人？
　　不知道吧？这两人本是青梅竹马，现在更是出双入对的情侣。没看出来吗？昨天吟雅对蝶音那场还特意手下留情了……”
　　正在喝茶的吟雅一惊，差点把手中杯子摔碎，引得小二不由瞪了他一眼。吟雅郁闷地拉了拉斗蓬：真是，这也太巧了。
　　说实话，吟雅昨天确实放了水。因为他知道以蝶音的心理因素看，她的对阵形式其实不妙，所以他必须设法输掉那场。
　　不过，吟雅做得很隐蔽。当时几位裁判扫视着八部众原有5位首领，只见人人脸上写着冷漠，正犹豫着要不要判犯规。忽然火侯炙炎，也是夜叉部首领，突然开口道：“呵呵，年轻风流真是好啊！”就这样一句话，救了两位命中注定要被剑徽认可的将星。
　　要说这剑徽倒也不是泛泛俗物。它有自己的意志。据说很多代前的一位天监司圣者曾预言——八部众不满额意味着乱世之兆 。当时没有一个人信。因为即使剑徽这种神器不认可，王还可以以自己血去制服剑徽的神性。但是自上一次‘逆王战争’后，前皇室断了血脉，冰冽王就没亲自封任过任何八部众首领。所以那说书人才会很庆幸——魔界终于从此国泰民安了。
　　而这之前的2000年几乎充满了血雨腥风。

　　2000多年前，庞大帝国的人民享有千年甚至万年的寿命，他们无忧无虑地沉溺在太平燕歌、繁华奢靡中。彷佛时间永远定格在了永恒 。然而，有一天，星象突变，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了魔界。当时的阿修罗部首领反叛，王族几乎全部战死，弘惠王仅有两子一女一个侄女四人幸免。史称第一次“逆王战争”。从此魔界成了武将争权混战的战场。史称“千年混战”时期。就在弘惠王朝灭亡后的1000年，历经磨难的王室血脉，统一四方夺回王位，由弘惠王幼子即位，其姐姐任摄政，共同治理魔界的创伤，称第二次“逆王战争”。本以为王族得以延续，谁知姐弟俩不及大展宏图，以天众首领冰冽为首的水、土两大族再次推翻了王权。姐弟两人执政仅25年，竟不比“千年混战”时的许多王朝长寿。一向忠诚王权、团结一致的魔界，竟在2000里爆发了三次“逆王战争”。最后，冰冽王斩断了前王族最后的血脉，凭借实力登上了王位，开始了整饬魔界千百年来的浮华、奢靡之风的改革。他强力推行“武力治国”，迅速镇压了反叛，加强对各族管制，划分四等民族。他的严厉，像记猛药，使魔界的纷乱迅速平定。但是也使许多魔界人被迫流落他乡，尤其以喜好自由和平的精灵族为多……

　　言归正传，继续说这“墨华阁”的说书。
　　说书人，一合扇子，“啪”地拍在桌上。“知道这两人来头吗？”
　　“一个是平民，一个是贵族。”有人不耐烦地接口道。
　　“这位小哥，您错了。要说这吟雅，确实出身不凡。风侯二公子，为人潇洒儒雅，一表人才，含英华而不露，负经纬之才而不傲物。而那蝶音虽是平民出身，却又哪是那么简单呢？想来也是号称当今‘魔界第一大美人’的。就算历史上，也只有欣阳公主能超越她。知道吗？她还是欣阳公主唯一的弟子呢。如今夺得紧那罗称号，也算对前代紧那罗——欣阳公主有了个交代。其实，这蝶音从小就温柔乖巧，美艳绝伦，分外惹人喜爱，被当时领主土侯乾坤岩收为义女，从小就长在官宦之家。所以啊，两人绝对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魔界第一情侣’……”
　　吟雅收起折扇，轻轻敲着椅子，怎么又是他俩爱情故事，真是受不了。他本以为讲了半个月了，肯定换新主角了。他曾听吟风讲过很多版本“英雄救美版”、“王子灰姑娘版”、“风流才子戏美人版”、“恶兄长棒打鸳鸯版”（听到这个版本从刻板的吟风嘴里支支吾吾地讲出，吟雅差点当着兄长面笑出来）……今天居然又新出炉了“门当户对版”。
　　看着吟雅尴尬，蝶音也很别扭。人一成名，什么隐私都没有。她把头转向窗外，不期然，一个白衣身影闯入眼帘，正是刚刚蝶音误认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正和一个褐衣少年站在一起。年轻男子穿着深帽兜的外套，英挺的鼻梁，微勾的鼻尖，微翘的嘴角绘成的精妙的弧线，让他唇边总带若有若无的浅笑，平添了份无尘的脱俗与淡淡的暖意。少年和那年轻人一样，有着魔族人最普通的黑色眼睛与发色。乍一看，倒似兄弟俩。只是那少年骨碌碌转着的眼珠透着分外的机灵劲，正四处张望。倘若日后成年，微圆的面庞一旦硬朗，不知多少女子会为他暗自神伤。
　　其实这俩人并非王都人，是四海为家的流浪者。年轻男子叫莫林，是个吟游诗人。千年庆典实在是难得，他便被那叫心夜的少年缠着便来到王都看热闹。
　　少年和年轻的吟游诗人选了个僻静角落听说书人讲“百年比试”的事。心夜虽然看了不少场比试，但仍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喝彩、议论，莫林只是在调琴，偶尔看着心夜露出一点会心的微笑。
　　“师父，那个紧那罗和乾达婆将军是一对情侣耶。就是比试第二名的那个很漂亮的姐姐。”
　　莫林想起刚刚偶遇的紧张表情的女子，笑了“嗯，是的，确实很美。”
　　“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喜欢啊”
　　“你这种口气像喜欢的样子吗？”
　　“那怎样才叫喜欢的口吻？”
　　“应该两眼放金光，嘴角挂口水，而且飞流直下三千尺，充满感情地说‘绝色啊～～啊～～～～’”心夜学着临桌人的样子，拍着桌子说道。
　　莫林很想笑，但还是皱皱眉，正色道“我可从没教过你好色。”
　　“对啊，所以才有问题。你看看，人家叫‘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就不一样了。男的不看，女的不爱。典型人格有问题。你教我什么，作诗、习武、魔法、弹琴、唱歌……没有一个实用的。只能当穷酸的吟游诗人。”
　　年轻人低着头调琴，专注地调弦。
　　心夜知道莫林的答案——他嫌麻烦。
　　心夜有时很不理解，以莫林实力不说地方佣兵，当上八部众这种正规兵绝对是可能的，等混好了，混个千夫长、万夫长也是有可能的。像阿修罗部的副将重锤，以前就是个奴隶。没有什么职业会比上战场更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可是这么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就是如此懒散，说什么“当吟游诗人自在”。心夜吃着糕点，心想有钱就是好啊，这王都的点心都比北域的好。可是莫林就是不理解似的。这人就知道“我欲乘风归去”，却从不说“功名止向马上取”。他自己苦守着破落的行当且不说，心夜还得陪着他饱一餐饥一餐的。
　　更糟糕的是这人懒到，不思家业。说来长得也不算糟糕，虽然心夜并不觉得莫林很符合他的审美观，但绝对是个优美的存在。可是这人就是浪迹名山、醉卧邀月，就没听他吟过“美人如花隔云端”。有时在贵族府邸中，那繁华冶艳连心夜都感觉很迷失，而莫林居然没什么感觉。如果说贵族公子们的暧昧，莫林总是敬谢不敏，心夜完全理解。可是很多貌美如花的小姐向他大献殷勤，他仍无动于衷，就太不可理解了。心夜，有时会很八卦地盘问莫林,“呐，老师啊，你是不是受过心灵创伤？”
　　……
　　“要不要徒弟帮你报仇？”
　　……
　　“到底是哪个美女把你甩了呢？”
　　……
　　“呐，呐？为什么不说话呢？”
　　……
　　“难道是丑女吗？”
　　……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男的呢？所以你不好意思说，是吧？”
　　……
　　“看来，我们老师有断袖之癖呢。而且，据迄今为止的情况来看，好像品味还挺高的。人家……”
　　“哦？是哦，心夜就好像很不错呢。”偶尔莫林也会突然回头报复他一下。用指尖从心夜耳垂沿脸廓轻轻滑到下巴，用虎口托着心夜的下巴，手指狠狠地掐着他脖子，话却说的又温柔又暧昧。
　　心夜感觉像撞了鬼，一阵战栗划过全身，被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心夜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夜真难以想象，能扮出那种可以魅惑众生的眼神的人，居然清心净欲。莫林，真的是个极歹毒的狐狸！
　　心夜想着，不由表情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莫林看在眼里，只微微抬了下眉：“我能教的，你会了；我不教的，你也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当初是你死粘着我要修行的。我可不喜欢有人缠着我。”
　　的确，莫林是个性喜孤独的人。同行时常常无视心夜的存在，性子一起就独自离开，数年半载后又在十万八千里外与心夜再次相会。他就是如此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奇怪到心夜这么熟的人都觉得难以理解。但是他又是一个相当出色的老师，软硬兼施，在相处的并不漫长的500多年中教会了心夜很多技能。心夜也在他的嘴皮下被损得鲜血淋漓！

　　说到蝶音，心夜总是很带劲，“师父啊，那个美女姐姐真的是很强耶，法术就像人那样养眼。”
　　“那是幻术，的确她幻术相当得好。不愧是欣阳公主的弟子啊。！”
　　“其实，她最后一场还没比我就知道她会赢。”
　　莫林，望着他，觉得很好笑。这可真不得了，心夜现在“察颜观色”越来越大方了。“因为是美女吗？”
　　“不！”小孩，很斩钉截铁地说，“直觉告诉我的。”莫林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好奇的表情了。小孩认真地望着莫林，“她的对手叫紫枫。魔界历史上，凡是名字有‘紫’这个字的人大多不吉利。”
　　“哦？”莫林淡淡地笑起来了，“我还真不知道呢。”莫林低头又去调琴。“噌”一个破音在莫林指尖破碎。
　　“没趣的人。除了弹琴就是作诗”心夜挖苦道。
　　“还会带无聊徒弟听说书、吃茶点，这才是我一生最无趣的事。”
　　“我不跟你说了，听说书吧”心夜当然不想和握着钱袋的师父翻脸，否则他会无缘享用王都“墨华阁”驰名天下的糕点的。
　　心夜捻起一个琼粉凉果，又被说书老头吸引了去。

　　“若说今年又一个风光人物，就是阿修罗部，飞焰。生在王侯之家，却偏偏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在火郡火侯领，人称‘火族大傻瓜’。连续两年败在同一个人手上，今年错过了那人，便进了八强。进了八强就要接受剑徽挑选。不想，赢过他的人倒没中选。反倒是他却成了那人上司。
　　这是怎么会事？那个人有是谁呢？
　　那人叫重锤，奴隶出身，现为阿修罗部副将。这次获得第一，本以为一定会赢得阿修罗剑徽认可，却不想节外生枝，曾经的败将当了自己的上司。若说这重锤本无名字，因那一对玄铁重锤名闻八部，故自命名重锤。重锤为人自负、粗鲁，性格凶悍，在比试中为了取胜甚至不惜挖取对手天眼，以封住对手施展魔法。想那飞焰此次上任必是艰难异常……”
　　不等说书人说完，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剖肠挖肚也好过挖天眼，这太缺德了吧。”
　　“这或许就是他名列第一，却不曾获得剑徽认可的原因。这种事太过分了。那是比腐刑、黥面还令人屈辱的刑罚呀。怎么能这样？”
　　“要说挖天眼，就是犯下叛国、弑君按历律也只要车裂、凌迟。挖天眼，亘古以来据说只有6亿年前那个人。”
　　“或许还有一个人。一个……呃”说的人耳语道，却见周围人都露出好事的眼神，便含糊道，“一个禁忌之人。”
　　听者大多了然。那便是“千年混战”前后的人了，那些枭雄中很多已成为本朝禁忌，私议不慎是要获重罪的，但是那其中很多秘闻确实街坊最好奇的谈资。每一个事件都有很多版本。
　　“师父，被挖掉天眼是不是会死？”心夜扯扯莫林袖子，“是不是很疼？有没有挖掉却活下来的人？”
　　莫林，默然地看了他一眼，却目光深邃地直射进了心夜眼眸中去，“小孩子家知道那么血腥的东西干什么？”
　　“万一，要是很重要，我就抹脖子也不让人家挖掉。”
　　莫林一震，大为惊讶“我不会让你有那一天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莫林抬起头，没在帽兜阴影下的脸迎着光线，忽然扬起一丝笑，“因为我不会开天眼，教不了你。”
　　临桌男子看了一眼落魄的吟游诗人，对少年道：“天眼不是拥有相当强法术的人是打不开的。打开天眼后，实力也会成倍增强。一旦失去，就有如抽筋断骨，法术全废，形同尸骸，不久就会在全身剧痛中化为黑水而死。”
　　“咦——”心夜吓了一跳，往后一倒撞在莫林怀中。“你，你难道见过？”
　　“不瞒你说，我的上司曾经参加过2000年前第一次‘逆王战争’。在那次几乎全灭王族的战争中，不少王族天眼受损，虽幸存却生不如死，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很可怜。”
　　莫林扶起心夜，整整身上褴褛衣衫，对着走来的老板，起身拱手道：“在下莫林。”
　　墨华阁老板不由眉头大皱，这就是被贵客重金指名的吟游诗人吗？仔细打量，落拓却清雅异常，疲惫却难掩俊朗风姿。老板也是阅人无数，换了个笑脸回礼：“公子请。”
　　莫林一转身,被拽住了。“师父，不用我陪你去吗？”
　　“嗯，而且不用等我。演完还不知要多久，到时候你就听不到说书，也吃不到糕点了。”莫林笑了，顺着墙边走开，感到一丝目光便抬起来对视过去。二楼上，那个带着面纱的蓝衣女子惊慌地转过脸去。
　　他便又笑了，毫不介意地感受着那若即若离的窥视视线。“呵呵，蝶音啊。”不由暗自好笑。

　　“客官，莫林公子带到。”
　　雅阁中的人推开内层大门，起身冲出来，人未到，声先至，“来了吗？”
　　“啊哼，啊哼”有老者在内屋故作提示地咳。
　　“啊，我知道了。所有人都下去吧。”金发贵客挥手道，“还有你，臭老头，你最好也走。”
　　“殿下自重，休得无礼。”金发贵族将老者连推带拽锁到门外。
　　“殿下，小民惶恐。”莫林颔首。对着胡子被气得不断被吹起的老者，莫林忍俊不禁。
　　金发年轻人叉腰指着莫林，“混蛋，你这表情叫惶恐吗？”

　　转身下楼的墨华阁老板没有听到琴声与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倒是听到一句破口大骂。“怪了。”，他摇头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