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兰陵》流鸢长凝

28、第二十八章．风雪飘

　　天才刚亮，朝廷的大婚礼服便已送到，小婢们捧着祁洛的服装来到了小筑门前，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原本趴在桌上的祁洛惊然站了起来，披在身上的裘衣骤然落地。
　　“回郡马爷，宫里送来了喜服，请郡马爷试衣。”小婢在门外应声道。
　　“额……”祁洛忍不住苦涩地一笑，回头瞧了床上那个正在贼笑的紫夜一眼，示意紫夜将床幔放下，小心躲好。
　　看着紫夜躲好，祁洛走向了门口，将门打了开来，迎上了门外端然而立的两名小婢。
　　“你们把衣服放下，就退下吧，我试试看，如果不合身的话，我再喊你们。”祁洛看着小婢们放下了衣服，应声退了下去。
　　祁洛小心地关上了门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翻了翻桌上的金翎乌纱冠与对襟大红金丝鸳鸯袍，“天啊，这一回，我怎么逃？”
　　紫夜从床上走了下来，拿起了金翎乌纱冠放在了祁洛的头上，不禁赞声道：“面红齿白，俊俏不凡，啧啧，小洛洛，你穿这身衣服，可真帅！”
　　祁洛苦涩的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是去祸害无辜女子的。”
　　紫夜忍不住噗嗤一笑，“我看倒不见得，那郡主可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小洛洛，我看你啊，是逃不出去了。”
　　祁洛更是苦涩地笑了，“你就那么希望我娶她？”
　　紫夜收了收笑容，拍了拍祁洛的肩头，道：“人家要你娶她，你当然要娶，只是，能不能相守呢，还是看你的。”说着，紫夜压低了声音，“小洛洛，大婚那日我相信长恭会来救我们离开长安的，你就先委屈两天，演完戏，就没事了。”
　　“骆紫夜……”祁洛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唤出了这声之后，只是摇头一叹，便不再说话。
　　“小洛洛，你在想什么？”紫夜不习惯她突然的安静，“我发现你真的变了不少，以前你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现在有些被你藏在了心里，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祁洛只是冰凉地笑了笑，“只是你不肯去想而已，算了，既然你也要我娶，我就娶，就当做自己演一次女驸马而已。”
　　紫夜满是深意地看着祁洛，“小洛洛，你要相信长恭，她会把你我都救出去的。”
　　“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他。”祁洛突然开口，下一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我相信你，相信我自己，就算是要离开，我也要靠我自己的能力，不是他！
　　“咚咚！”
　　门，突然被叩响。
　　紫夜慌忙钻入了床底，压低了呼吸声，警然看着祁洛起身打开了门。
　　“泠歌？”祁洛微微一惊，看着身着大红金丝鸳鸯嫁衣的泠歌站在面前，不由得一呆——她身后是细细的落雪，映衬出她白皙的肌肤，让人不由得暗暗赞一声“美”。
　　当祁洛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颊伤痕上，心里忍不住有些怜惜，当真要娶了你，又一走了之？一个古代女子遭这样的待遇，应该是一种耻辱吧……
　　虽然祁洛只戴了乌纱冠，她的容颜映入了泠歌眼中，却是别样的俊秀，让泠歌的心微微一震，悄然感叹，“可惜……你终究是女子啊。”
　　“你……不想看见我吗？”
　　面对泠歌的质问，祁洛急忙摇头，“我并没这样想过！只是看见你这样穿，觉得好看，就忘记请你进来坐坐了。”
　　刚请了泠歌进来，祁洛骤然后悔了，此刻紫夜还躲在床底，若是露了踪迹，又该如何保护她？心下一乱，慌忙将桌上的喜服几下套上了身，对着泠歌道：“泠歌，你瞧我这身衣裳，应该还算合身吧？”
　　泠歌有些惊讶地看着祁洛的反应，随口答道：“没想到皇上想那么周到，刚刚合身。”
　　“那就好。”祁洛点头脱下了衣裳，将头上的乌纱冠拿了下来，放在桌上，急忙走到了泠歌身边，挽住了她的手，“泠歌，我瞧今日雪色正好，不如你我出去走走？”
　　泠歌更是一惊，感受着祁洛手臂传来的温暖，点头道：“好，既然你想去看，我就陪你去看。”
　　“那我们走吧。”祁洛急急地拉着泠歌走出了房门，回头瞧着小婢们将门关好，终于舒了一口气。
　　泠歌突然停住了步子，回头对着小婢道：“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候着。房里的喜服可是皇上所赐，半点不能损毁，所以，祁洛公子不在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要让任何人出来。”
　　“诺，郡主。”
　　“祁郎，我们走吧。”泠歌说完，笑然看着祁洛。
　　“好……好……”祁洛点点头，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若是今日一日都不能回这里，紫夜岂不是要饿一天？
　　细雪飘飘，即使别有一番韵味，可是一起携手游园的两人却各有所思。
　　祁洛伸出了手去，接住了天上的落雪，轻轻的叹息映入了泠歌的眼底。
　　泠歌忍不住问道：“祁郎，难道是有心事？”
　　祁洛愧疚地看着泠歌，“两日之后，你我当真要成亲？”
　　泠歌点头，“若是不成亲，便是欺君之罪，我们丞相府上下都要问罪，难逃一死。”话音一顿，泠歌满脸哀戚，“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只有骆紫夜，只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高长恭不听我的劝说，昨夜硬是要离开丞相府，他跟骆姑娘如今只怕是处境危险。”泠歌一声叹息，“不过我已经吩咐家将四处寻找他们，希望能够比随国公早一步寻到他们，他们或许有机会躲过一劫。”
　　“唉……”祁洛长长一叹，“这个高长恭可真是胡来！”
　　泠歌仔细看着祁洛的表情，“他是大周死敌，大周人人都想要他的命，我担心我根本保护不了他，甚至……他还会连累骆姑娘一起死于非命。”
　　祁洛眉心一蹙，“真是个害人精！这人该死！”
　　“如今我已尽力，祁郎，他们是死是活，只能靠老天决定了。”泠歌满是歉意地看向了祁洛。
　　祁洛看着泠歌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了一声“谢谢”，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天空微微发呆。
　　夜色渐渐降临，风雪依旧未停。

　　长安城外，野郊之中，野店灯影明灭，显得格外孤寂。
　　野店掌柜听得普六茹坚的追兵远去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走到了大堂之中的一方木桌边，小心地挪开了木桌，掀起了地上的木板，道：“窦师姐，追兵都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紫衣女子微微点头，对着地窖中的两人招了招手，“你们可以出来透透气，免得吸久了窖气，伤了身子。”
　　长恭提着衣摆爬了上来，坦然坐在了野店边上的木椅上，对着掌柜笑道：“店家，给我来一壶热酒。”
　　“这……”掌柜迟疑地瞧向了那名姓窦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好奇地在长恭身边做了下来，“你胆子也不小了，一出来就敢坐那么显眼的地方，明知身上有伤，还敢饮酒。”
　　长恭仰头饮下一口暖酒，笑道：“你既然救了我，就不会要我的命。这天那么冷，不喝点酒暖暖，若是得了风寒，岂不是雪上加霜？”
　　“上酒。”紫衣女子对着掌柜微微点头。
　　掌柜应声便绕到了柜台边，提着一壶暖酒放到了长恭的面前。
　　“其实你胆子也不小，敢在长安城救我之人，你可算是当世第一人了。”说完，长恭对着爬出地窖的中年男子笑道，“二位医仙门高徒，不如来陪我喝上一杯？”
　　“你知道我们？”孙宁大惊失色。
　　长恭点头一笑，“我闻到你们身上的药味了——”话音一顿，长恭的目光从紫衣女子的腰间针囊游移到了孙宁腰间的针囊上，“天下间，唯有医仙门弟子才会时刻佩戴这个针囊，可救人，亦可杀人。”
　　“兰陵王不愧是兰陵王！”孙宁满眼赞色，“孙某跟七师妹没有白救你！”
　　长恭惑然看着他们二人，“这也是长恭想不通的地方。大周人人都想要我之命，为何你们偏偏要救我？”说完，长恭满是深意地瞧着掌柜，“想必这位掌柜也是医仙门门人吧。”
　　“我突然觉得救了一只狐狸！”紫衣女子满眼惊色地看着长恭，“你什么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们做什么？”
　　“七师妹，这事只怕我不说，他也猜不到。”孙宁笑然坐到了长恭对面，掌柜又端上了一壶酒，“因为此刻只有你兰陵王能帮我回长安，让我安然回到皇上身边。”
　　“师兄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身边的紫衣女子忍不住一声骂道。
　　孙宁只是摇头，“士为知己者死，皇上以诚待我，我必然以命报他，这是男子之间的承诺，影儿，你不懂的。”说着，孙宁瞧向了长恭，“想必兰陵王，你会懂孙宁心中所想。”
　　长恭点头，“我想，一个能让你死心塌地的君王，必然不是庸主，就冲你那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莫说我欠你恩情，就算是不欠你什么，我也当助你一臂之力。”
　　“你们两个都疯了！”紫衣女子窦影忍不住嗔道：“医仙门只为济世活人而创，向来远离俗世名利——师兄，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让师父多痛心？”
　　孙宁一阵哽咽，只是长叹了一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当我这辈子欠师父的。”
　　“真不该救你！”窦影狠狠一喝，便站起了身来，又狠狠瞪了一眼长恭，“我更不该听师兄的话救你！让你被人杀了算了！”
　　长恭含笑左右看了看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道：“我想姑娘医者慈心，是不会看长恭死在姑娘面前的……至于孙郎中，这事当真是勉强不得，若是真能辅佐明主，造福百姓，也算是一种济世苍生，有时候甚至比医人性命还要好。”
　　孙宁惊然看着长恭，“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气度！”
　　“你我阵营确实不同，可是心思却是一致的。”长恭轻轻一叹，“其实天下纷争久久难止，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一个‘权’字。既然你我不能左右局势，但至少可以辅助各自主上，为苍生做点事，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哈哈，兰陵王，真没白救你！”孙宁忍不住抚掌大喝，“不管将来你我是否还是各为其主，今夜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即使各为其主，长恭也交定你这个朋友了！”长恭笑然举起酒壶，“孙郎中，请。”
　　“好！”

　　更文~~啦啦啦，希望这恐怖忙碌的一周快些过去，我就可以好好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