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佳人笑》清水煮菩提

1、第一章 煮酒品风流

　　那日，谢婉穿了一套月牙白的男装，翻墙而出。一路蹦跳着到了和金陵三公子约好的寒梅亭。春寒料峭，四处都是生机。金陵三公子已经煮好了梅雪酒，酒香将整个亭子都哄出了带着燥的醉意。
　　踏过浅草，穿过一片杨柳林，再沿着湖走一里，谢婉便远远望见了几抹人影觥筹交错，敲著弹歌，好不风流自在。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好没有良心，梅雪酒开封，也不多等等小弟！”谢婉夸张地大叫一声，将男装下摆一甩，大步流星，串入了亭子，顺手将金陵琴公子一推，腾出一个座位来，兴冲冲地坐了下去，捞起桌子上的佳酿，一口灌进了嘴里。酒香充鼻，喉咙发烧，呛得猛咳了几声，才一拍桌子，痛快地大叫：“好酒啊好酒！不比皇宫极品贡酒情人醉差！”
　　金陵琴公子还在惦记着谢婉刚刚那不客气的推搡，冷冷地哼了一声，“你难道还喝过情人醉不成！尽大言不惭，情人醉取的是极地雪山千年雪莲、昙花初绽的花蕊、万年何首乌、踏雪紫稞等上百种举世难寻的珍贵材料制成，历时十年也不过就酿好区区五坛，岂是这梅雪酒比得！如此信口开河，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会怎样笑话！”
　　谢婉对正在斟酒的金陵画公子眼巴巴地眨了眨眼睛，谄媚地将空了的酒杯放到画公子面前，嘲弄地回琴公子：“二哥，你既然瞧不上这梅雪酒，有种今日别沾这酒！”
　　琴公子悻悻地哼了一声：“这酒不过是你去年在隔壁郡守大人家偷摘的几朵梅花，晒干了和着雪水煮就，真当我瞧得上眼了？本公子只喝千金买来的酒。”
　　金陵文公子干咳一声，并不看琴公子，只温润地笑着偏向谢婉，柔声说：“四弟别听他胡说，你来之前，他已经独自牛饮完一坛。四弟这酒，酿得不错。”
　　谢婉得意了。一得意，就有些忘形，从画公子手里取了酒，轻咂一口，“区区梅雪酒算甚！我听说我爹最近得了一只御赐的红玉狐狸，那狐狸算得上是神物，据说只出现在子鹿山，而且百年内不会超过三只。其胆入药，可解百毒，其心酿酒，可延年益寿，其毛做裘，抗寒极妙，啖其肉，可养颜美容。丫的，爹爹明日上朝去了，我就去将那狐狸逮了，酿坛比情人醉还要珍贵的酒给大家尝尝鲜。连名字都想好了，叫金陵浪子醉，我还打算送一坛给宫里的皇帝尝尝，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极品。”
　　画公子脸上本来是带着几分笑，此刻笑容不免有些僵：“四弟说甚么胡话！皇上御赐的狐狸，你若真下了手，说不定哪天一道圣旨，你就要布上狐狸的后尘了！”
　　谢婉哼了一声：“大哥你是不知！我爹有个长的很一般但是很狐媚的三夫人，前几日因为和大夫人争一颗猫儿眼，要死要活的，爹无奈，才去求了狐狸，送给三夫人。那三夫人和我素来相看两相厌，何况前几日听说她居然让我爹找皇上赐婚。我就是见不得她好！”
　　文公子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由得她去，你大娘二娘也不是个能受气的人物，让她们互相斗吧，四弟本是个跳脱的性子，何必被那些烦心事糟蹋了天真的本性！来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转向某个方向，声音拔高，“陆兄，你可好了？”
　　谢婉咦了一声，随着文公子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亭子转廊的一张大理石前，还坐了一个男人。花木扶疏，淡青色的身影或隐或现，衣袖被春风吹起小小的波弧，竟有些洒脱而飘然的韵味。
　　“怎地还有别人？”谢婉微微皱鼻子。
　　画公子微微一笑：“本来就有别人，这个客人可特殊着，在他面前你须得收敛收敛，别叫看了笑话。——陆兄，怎么还不过来？这梅雪酒虽算不得极品，好歹也能香飘十丈，你倒是沉得住气！”
　　花木处一阵窸窣，青影一闪，一名男人踏着残碎的花瓣走了出来，面色温润如水，唇角噙了浅笑。眼神如同天色，带了点冬日尚未来得及退去的萧瑟和春日还没成型的生机。一身青衫，平凡的布料却挡不住他的丰神俊朗。
　　谢婉呼吸一顿，有点不自在地干咳一声，随即对琴公子扬起下巴：“二哥，你不是说金陵你最帅么？眼下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琴公子还没答话，那青衣男子却低低地笑了，眼神在谢婉处停了两秒，才转向别处，并不说话。

　　直到第三杯酒下肚，谢婉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才消弭。她注意到那青衣男子喝酒的时候耳垂处会漫出晕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第四杯酒下肚，鼓起勇气说：“陆兄，你羞涩的时候，很耐看。”
　　琴公子噗地一声吐出酒，喃喃对微怔的青衣男子说：“陆兄见谅，四弟并不知你喝酒会轻微过敏。不过，他敢说出刚刚这话，说明他醉了。”
　　文公子翩然而笑：“我们家四弟醉酒后，酒品便不怎么好。”
　　青衣公子定定看了谢婉几眼，眼睛里笑容很淡，不置可否地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