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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二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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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周公瑾是谦谦君子,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假船娘摆弄着小手,故意作出兰花指的姿态。
扑哧,我失笑,人自恋到一定程度,就不可救药了。
周瑜狠狠挖了我一眼。
假船娘的眼睛灵活之极,面皮却有些僵硬,“喂,把你脸上的皮揭下来,让我们看看。”观察了半天,我断定她易了容,和郭嘉待的那些日子不是浪费的。
“好小子,你找死!”果然一提到容貌,是女人都会发疯。
嚓,一道寒光如匹练般射来,一支白羽为翎的长箭精准的钉在假船娘的耳畔,就算易过容,我也看见豆大的汗珠从脖子上滚下来。
“暗算人的不算好汉,藏头缩尾的鼠辈!有种的给姑奶奶出来!”当着周瑜,她的风度终于丧失殆尽,就是一泼妇。
清脆的娇笑声如珠落玉盘,山泉贱石,叮咚有致,闻之令人精神一爽。
墨色长发在阳光下发着淡淡的蓝光,高高扎起,紫色发带随风飘曳,深紫上衣,深紫长裤,墨色薄底长靴,一袭墨色玉带圈住纤细的腰肢,腰细腿长,看外形应该是个美人。
深紫色蝴蝶形状面具下是一张水红色的樱唇,雪白的肌肤,艳丽的红唇,那诱人的笑声即是由这张嘴里传出来的。
一张黑色长弓静静的被握在一双戴着黑手套的纤手中,闪着淡淡白光的羽翎伏在她的背上,如蜇伏的小兽,安静而致命。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汉。”娇脆的语调中有着江南女儿特有的柔和声线。
我几乎都可以听到假船娘咬牙的声音,女人最讨厌的不是男人,而是和自己一样的女人,尤其是比自己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是你射的?”
“当然,你还看到这里有别人吗?啊,对了,你是在找在这儿的人吗,不好意思,我来的时候,看这里人太多,都赶走了。”
假船娘的脖子都变惨白了,双唇颤抖,双眼不由自主的看着周围,“你的手下都已被缚,你已无路可走了。”周瑜冷冷道。
“好,今次我认栽了,哼,周瑜,还有岸上的那个婆娘,你们等着,早晚我要讨回今次之辱!”
水面上翻涌的水花如花朵般淀开,一道暗色的水线由水底飞快延伸而去。
“就这样放她走了?”我问着旁边发呆的周瑜,这女人的水性好到让人吃惊,比游鱼还滑。
“她的手下都已被捉,我们照样可以查到她的底细。”
我暗中翻翻白眼,如果我是她,肯定会事先让手下服一些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他,他们……”周瑜的一个手下抹抹额头的汗,结结巴巴的回报刚才的情形。
七窍流血,血色已变黑,好剧的毒,好狠的手段,周瑜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船终于靠岸了,紫衣美人浅笑吟吟的走近,人未至,香先到,如沾了晨露的牡丹,芬芳中透着雅淡,虽然仍带着面具,却仍使人觉得美丽无比,但凡美人,不是姿媚娇艳,就是柔弱婉转,只有她,有着江南女儿特有的水样肌肤,行动间则带着北国儿女的飒爽英姿,柔美中透着刚健。
“公瑾,你也有吃鳖的时候。”虽是玩笑话,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却听在耳中格外刺耳。
“嫣然,你也来取笑我。”周瑜无奈道。
“哪敢,我是吃了豹子胆,敢取笑你周大公子,”纤细白嫩的手指掩唇轻笑,清亮如琉璃的明眸婉转妩媚,使人如沐春风。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伯符知道吗?”周瑜问道。
“咦,公瑾,这个可爱的男孩子是谁?”被称作“嫣然”的美人顾左右而言他,纤细的手指尖轻轻滑下我的面皮。
周瑜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的跳,难怪,遇到这大小姐,不头疼才怪,也只有伯符可以制住她。
“我叫郭翾,美人姐姐叫什么?”我笑问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柔和的指尖似乎略停,颤了颤,一股尖利的刺痛由面上传来,似乎是她的指甲。
“原来你就是伯符和公瑾口中的郭弟弟,你叫我什么?”虽然隔着面具,我也看到她的眼睛倏的睁大。
“美人姐姐呀。”
“呵呵,乖了,我戴着面具,你又如何知道我是美人!”言笑晏晏,声音柔和的如滴出水来。
“看姐姐行止举动,不是美人是什么!”我已经笑得嘴快抽筋了。
“小小年纪,倒是嘴甜舌滑,怪不得……”
“郭翾,来,见过桥大小姐。”周瑜不动声色的将我轻轻拉离紫衣美女。
桥大小姐,桥嫣然,嫁给孙策的大乔,三国最著名的四大美人之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观其行止,果然当得美人二字,不知面具下又是何样的面貌。
自此,她和我们一路同行。
那日晚上,周瑜特地来嘱咐我一番,铜鞮侯的事,一字也不要向孙策提起,在桥嫣然的面前也是一样。
也许那个明眸如醉的女子并不是我所想像的如此简单。
那天我看到了摘下面具后的绝丽容颜,眉似远山,眼颦秋水,江南的灵秀似乎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行动间如风拂弱柳,却在柔处闪着坚韧的光芒,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方可配得上孙策这样的少年英雄,想到此,忍不住偷偷睨了周瑜一眼,不知将要嫁他的小乔又是何样容色,姐姐已是如此,妹妹想必也毫不逊色。
桥大小姐待人很好,爽朗有北国女儿风范,使人不由自主的亲近。
两日后,我们已到了寿春,这个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有着出乎意料之外的繁华,与北国不同,处处有水,家家有花,风送花香,暖人欲醉,市面上来往的人也是观其言行,彬彬有礼,不愧为江南风光。
不觉已随众人来到孙策的府邸,虽然不大,却气势威严,于灵秀中透出肃杀之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周瑜眉一皱,随手招过一人,“怎么回事,这么多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出了什么事?”
“禀周公子,前两日府中来了刺客,公子怕惊扰了老夫人,故加强了守卫。”
“公子呢?”
“公子去军营巡视,晚间便回。”
“下去吧。”周瑜空灵的双眼闪过一缕寒光。
“公瑾,翾儿是小孩子,还是由我来安排其住处吧。”桥嫣然不紧不慢道。
“也好,劳烦嫣然了。”周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承。
“走吧,翾儿,一路行来,沾染风尘颇多,先梳洗一下,然后我再遣人来唤你去用饭可好?”柔声细语,暖暖的熨在我的心上。
“你还未见过我小妹吧,一会儿便可见到。”
想到要见到小乔,兴奋之情盖过疲倦之色。
青石雕花的地砖整齐铺在地上,厚厚的地毡踩上去软棉棉的,红木榻上铺着华丽的织锦,金碧的织绣耀花了我的眼,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被褥晒得松松软软,闻上去有太阳的味道,肌肤蹭上去,舒服的感觉渗入心底,窗上糊的是碧绿的窗纱,纱外有几杆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听着叶子在风中的声音,我闭上眼睛,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
洗去脸上的风尘,换过干净的衣裳,梳好发髻,端祥镜中的自己,要振作起来,郭翾,一切重新开始。
一个干净清秀的仆人来通知我用餐的时间到了,不愧为大家出身,连一个仆人都如此知书答礼。
随他走上回廊,一路上曲曲弯弯,如转迷宫,“公子小心不要乱走,这里容易迷路。”
“知道了,多谢。”
仆人似乎并未料到我会谢他,一怔之后,继续带我向后堂而去。
突然一阵好大的风吹来,衣襟列列作响,转过一座高耸的假山,一片偌大的湖出现在眼前,碧波荡漾,点点泛金,中有游鱼数尾正畅游其中,通红的身子,雪白的顶,好漂亮的金鱼,柔柔的水草在水中舞动着最美的节拍,如波斯的舞娘,旋出妖娆的旋律。
哎呀,惊叫声传来,扑通,游鱼倏的被惊得四散奔逃,“来人呀,救命呀!”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那不是福生吗,快救救二小姐,二小姐掉入湖中了!”
我看向旁边的仆人,冷汗从他的额上渗出,双腿颤抖,一下子坐在地上,“我不会凫水!”刚才的从容不见踪影,看来不能指望他了。
甩掉鞋子,深呼吸,纵身跃下碧绿的湖水,虽已是夏季,水温却低得多,在这样低的水中,一个不会水的人……我没有想下去,向着水花纷溅的地方快速游去,幸好书院附近有一个湖,当炎夏之时,我常趁无人之际在里面畅泳,终练得了不输于前世的泳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湖水的能见度挺高,看来还是古代的环保好,否则要我摸瞎救人,还是需要难度的,不远处,一片柔软的水草中露出一角乳白的衣袂,在湖水中飘飘荡荡,宛若无根的浮萍,游到近处,一只小小的手掌露在雪白的袖外,一头乌黑的头发飘在水中,随波飘摇,事不宜迟,我拉住那只手掌,刚拽起一半,忽然她的身子一沉,似乎底下有什么拉住她,往下一瞅,一丛柔软的水草缠住了她的腿,水草虽柔,在水底却是致命的存在,稍不留意,便会被这种貌似柔和的东西拖入地狱。
手起,匕落,水草纷纷从她脚上落下,也不知是水凉,还是她的手冷,我觉得如握着一块冰,她的眼睛已经闭上,头无力的低垂,看来不到水面,就可能丧命,不假思索,我立刻将嘴覆在她的唇上,努力将肺里的气渡到她口里,一串串气泡从缝隙中升起,她的眼似乎动了动,看来有救。
眼前一亮,我们已经来到水面,我听到周围有抽气声,不过,并未理会。
很快,几只手将我们拉上来,乌黑的头发将她的面容糊住大半,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身量未足,还是个小姑娘,看她似乎一动不动,我抹抹脸上的水,“二小姐,二小姐,没气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惊呼。
不可能,我迅速赶到身前,探到鼻下,微微有丝热气,还有救,双手相叠,起伏有致的按压着小姑娘的腹部,又是一阵抽气声,我此时已无暇他顾,脑子除了救人,别无他念。
没多久,一股清水从她的口中冒出,一口接一口,接连吐出好几口,嘤咛一声,微弱的声音从她口中传来,我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及时。
“莞莞,莞莞!”清脆的声音传来,一股大力袭来,我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人推在一边,不由自主的向后便倒,本以为会跌到地上,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中,阵阵暖意从衣服下传来。
紫衣紫裙的嫣然抱着倒在地上的小姑娘,声声呼唤,忽然一抬头,一双充满恨意的凤眸闪着噬人的红光,“是你,是你推她入水的!”我脑中一懵,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救了她,为何嫣然会用如此仇恨的目光看我。
“你这个妖精!”纤手抬起,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已扇在脸上,突然另一只手横空抓住了嫣然的纤手。
“嫣然,你冷静一下,不关翾儿的事!”沉稳的声音,是我所熟悉的。
蓦的回身,抬头,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正静静的凝视我,那里面盛载着太多的欢悦,我眯了眯眼,鎏金铜符和那晚他临别的眼神突然于眼前闪过,记忆与现实中的面貌重叠,恍如隔世,眼睛有些酸胀,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咧咧嘴,“孙大哥,好久不见了。”声音虽略有嘶哑却尽量平静。
身子猛的一旋,周身都陷入了温暖之中,耳边传来隐忍的声音:“我很想你,翾儿!”
刚想挣扎的手颓然放下,却注视到了周遭怪异的眼神,两个男人,搂在一起……
我的脸如火烧,使力推开孙策,却在回头之际,碰上一双刚睁开不久的明眸,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无邪的眼睛,如琉璃般转瞬变幻出各色的光芒,面上的湿发已拨到耳后,瑶鼻樱唇,玉颊略瘦,如一朵最馨香的茉莉,虽不出众,却暗暗吸引着旁人的眼光,几年后,她会成为绝不逊色于大乔的美人。
注意到我的凝视,小脸一红,羞涩、慌乱之情于眼中一闪而过,勉强站起来,福了福身,“莞然谢过这位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请公子受我一拜。”声音清越,凤雏之声始发,令人听后忘忧。
“快请起,桥二小姐言重了,此事碰上任何人,都会施以援手的,小姐无须多礼了。此地风大,小姐还请速速回房,免得风寒入侵。”小乔的小脸又是一红,这才在仆妇的搀扶下回房。
大乔站在旁边,此时颜色稍缓,“郭兄弟,适才我担忧小妹安危,对你无礼,你面上的伤,我看不如请大夫一并看了吧。”
“只是皮外小伤,不碍事,大小姐不必过虑了,倒是二小姐,须得喝药舒散才好。”
明眸微转,“伯符,郭兄弟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还是我带他下去换过衣裳,再来前厅用饭吧。”
孙策的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孙大哥,大小姐刚才只是情急,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况且我身上衣裳全湿了,再待下去,恐怕就得让大夫来看我了。”
“也好,翾儿,我在前厅等你。”说完,看也不看桥嫣然一眼,旋身离开了。
轻风拂过,大乔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紫色衣裙上彩色丝线所绣的蝴蝶仿佛振翅欲飞,眼睛定定的瞅着孙策消失的方向,半天没有动。
风吹过,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凉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秋波慢闪,她注意到了我,“随我来。”冰冷的声音让我悄悄打了个寒噤。
天青的丝质衣服宛如第二层皮肤,舒服的贴在我的身上,擦干头发,重新挽髻,天青丝带绾发,丝带一角垂在耳后,大乔从我换衣梳洗后,就不错眼珠的盯了我半天,让人心里发毛。
“伯符是我的,谁都抢不去,你也一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冷不防从她嘴里冒出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大……大小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孙大哥不是你的未婚夫吗?”我暗自向后挪了挪。
“是啊,很快我们就会成亲了,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冷冷的眸珠不错的盯着我。
“当然,小弟恭喜两位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我悄悄咽了口唾沫,此时的大乔像个母豹,凤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也许对我的话还算满意,她总算不再问我,我们走到门口,“大小姐,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孙大哥只是担心我而已,仅此而已。”
似乎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大乔一个踉跄,我慌忙扶了她一把,却被她狠狠一甩袖子,挥开半尺。
我只能暗暗叹气,但愿孙策可以在吃饭时安抚这位大小姐,否则我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这顿饭是我有史以来吃得最艰难的一顿,早知如此,我宁愿捱饿。
因为桥莞然落水,周瑜甫一回来,就去看她,连饭都没来吃,孙策的娘因为身体的关系,并没有出来吃,只有孙策、大乔和我三人相对。
孙策往我碗里夹菜,孙策问我在他离去后发生的事,孙策充满怜惜的叹息,孙策满是爱怜的眼神,我觉得仿佛身子已分成两半,一半是寒气彻骨的严冬,一半是蒸蒸热气的炎夏。
瞪着榻的四角挂的锦绣幔帐,这富贵气息已好久未曾感觉,但是此刻没有温暖,只要一想到大乔冰冷的眼神,鄙夷的神态,我就知道,冰山才露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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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好久没发文,我也觉得汗颜,但是没有法子,我已经有一月未休息了,现在还不知道要干到几时,只能勉强发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