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如此》燃琴

7、逛街(一)

　　某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清晨，江澜站在镜子前发出了起床来第10次叹息。
　　有句话说得好啊，女人，麻烦的制造机，不论她是有意无意她总能在你未来的人生规划中让你多出第N+1次叹息，比如说任小念小姐；还有句话也说得好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日子一久，有些人就能让你升起见面不如闻名的感叹，又比如说任小念小姐。
　　在帮她买了92次早餐，换了36桶水，批改了27次作业，陪她喝了15次主任咖啡以及替她推掉了第N次学校男老师的约会邀请后，他在这些辉煌的数字中一跃成为男老师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倍受瞩目。今天，他又将刷新一次记录，他将成为全校男老师中第一个陪她逛街的人，因为她的死党今天相亲去了。
　　天知道陪女生逛街对他来说感觉有多遥远了，最后一次都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截肢后的前半年，他不是忙着做复健，就是做毕业论文。不是说他又多坚强，而是他真的没有时间来自怨自艾，怨天尤人。
　　他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母亲只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唯一的心愿就是望子成龙。而他也没让母亲失望，一路以优异的成绩走来，本打算毕业后就和静雅结婚，先成家后立业。他虽不是以事业为重的人，但也会尽力让家人过得舒心优渥。
　　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也脆弱过，也绝望过，可是可能见母亲骤然苍老的面容，那甚至比他还绝望的神情，他知道他没有时间来慢慢接受。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用不同的例子来鼓励自己，不断地告诉自己别人能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看着静雅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他心痛的无以复加，只能不断地对自己说，不能再让她担心了，他不过是少了条腿，他还有很多事可以自己做，他一样能让她幸福。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现实的残酷，在一次次求职失败后，他经营了四年的爱情也这走向了尽头。静雅说她看不见他们的未来在哪里，就像是美丽的空中花园只能存在于幻想中，她说她相信他一定能成功，但是她等不了了，她说她或许不够爱他，至少没有爱到会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没有爱到为了他和父母决裂，于是，她转身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他骨子里的倔强被撩拨了起来，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他毅然将母亲送回家，断了自己唯一的依靠，谢绝了好友的帮助，一个人留在念书的城市，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这条路再孤单他也决定一个人走下去。
　　所幸他遇见了校长，遇见了任小念。虽然，他不知道她能在自己生命中停留多久，但能有这样的回忆他也觉得弥足珍贵，因为她是目前唯一不用有色眼光看他的人。
　　“江澜！你好了没！怎么出个门比女人还磨蹭！”任小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真是的，才多大年纪，就有这么多想当年了？
　　看着眼前这位今天一早就兴致勃勃扰人清梦的小姐，江澜发出了第11次叹息，为了任小姐今天的打扮。
　　虽然秋老虎很厉害，但好歹夏天还是过去了，这一早一晚的温差能有好几度，她打小姐穿得也太清凉了吧！
　　“小念！去换套秋天该穿的衣服，不然我是不会陪你出门的。”江澜刻意加重了“秋天”两个字。
　　“可是，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又30度呢。”
　　“就算有30度，但是在你的背心上加双袖子，裙子再长点，光脚上套双袜子，热不死吧？”
　　“可是……”
　　“抗议无效！我不希望礼拜一我会因为你生病而再去帮你代课！”
　　“嗛！老男人，不懂欣赏。”嘴上说是说，但她还是乖乖回屋换衣裳去了。
　　再次出来时，江澜拼命让自己忍住不要再叹气了，但是，12次了！
　　她是驴投胎吗？抽一下走几步，江澜无比懊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把她那双鞋子说漏了。
　　盯着她一身的打扮，很好，背心长了袖子，裙子长到了膝盖，光脚上套上了深色的长袜，可是，为什么她还穿着那双鞋跟细得可以率死人的高跟木屐凉鞋？
　　“鞋……”话还没说完便被截去。
　　“怎么样？这样搭配是不是很好看啊？我刚从《娜娜》上学来的。”任小念还兴奋得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展示了番。
　　这位任小姐，优点不多，陋习不少，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还真是百年一遇。其一就是对这木屐凉鞋有着无与伦比的狂热追求，光今年夏天鞋柜里就已经收藏了十来双了，看样子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这位小姐的喜恶区分得很清楚，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只要是她认定的就会执着到底，比如说这木屐凉鞋。
　　但是此刻的江澜做梦也没想到，此刻让他头疼的偏执性格却给了他一个人人欣羡的幸福未来。
　　面对如此兴奋的任小念，江澜无奈地转身进屋，从抽屉里拿了样东西放进裤兜里，任命的出了门。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逛了大半天，任小念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而且丝毫不见疲态，让江澜不得不佩服女人逛街的恐怖。反观自己，穿着假肢的左腿本就不适合走远路，以目前的疼痛指数看来，应该是被磨破皮了，右腿也因为负担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太久已经开始酸痛了。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还要逛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持到最后。
　　“小念，逛了这么久，你到底要买什么？”江澜忍不住问。
　　“一定要买东西才能逛街吗？”
　　“…………”
　　“我喜欢逛街的感觉，”任小念转过头来，笑颜如花，“穿梭于琳琅的商店中，看着那些精美的小玩意和漂亮的衣服会让我心情很舒畅，但是一个人逛，太寂寞。”
　　“那为什么是我？”江澜一直很纳闷，任小念为什么会找他出来，学校里想陪她的男士多得是，她应该知道和他出门有多不方便。
　　任小念停下来，侧着头看着江澜，笑得异常诡异：“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