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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乌村 ...


  •   叶宇找到我时,我正试图把连接避雷针的金属线接在地下的金属板上,最近的天气雷雨不断,电器很容易烧坏。
      “梦爱,你到底同不同意啊?听杨斌说,那里有很多古老的传说呢!”叶宇蹲在我身边,毫不放弃地劝说,让我和他们几个一起去一个叫乌村的地方,那个叫杨斌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可叶宇说是杨斌让他来约我的。
      我放下手中的活,当然,线已经接好了。反正自己这些天也没什么事,爸爸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出去考察一个月,有一想,能听听这个乌村的传说也不为一件坏事,便对叶宇说:“好吧!什么时候出发?我也好准备一下。”
      叶宇开心地说:“我就知道陈大小姐会给我面子。后天早晨在你家别墅外集合,同行的人中还有小雅。”
      我,叶宇,小雅三个是高中同学,今年刚刚离开学校,即将步入大学殿堂,而这个杨斌我却了解得甚少,听叶宇说,杨斌是他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上了中专,学的是导游。别的我也没多问就答应下来,当天准备好出游所带的物品。
      我打开衣柜,一眼看到父亲在我十七岁生日时送我的白色连衣裙。这群子料子极好,着身舒服,我常把他当睡裙来穿。之所以这样,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裙子的样式太老了,像二三十年代流行的款式,长长的裙摆直至脚踝。我想了想在临出发前还是带上了它,这两年穿它睡觉已经成为习惯。

      因为出发前的那晚下了一场雨,早上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我背着旅行包走到别墅前的小花园里,叶宇他们三人正聊得开心。当我的视线遇上那个陌生的男孩时,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双目寒星一般,浓眉飞扬,头发琐碎地垂在额前地他看人的眼神神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和真诚。可这些背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怨。我尽力驱散自己这种不好的感觉,笑着和三人一起上了车。
      司机师傅带着一顶李宁牌的蓝色遮阳帽,遮住了半张脸。我们上车时他只是朝我们点了点头。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右面是小雅,前面是叶宇和杨斌。一路上小雅兴奋地和杨斌说着她认为有趣的那些见闻琐事,杨斌不太爱发表意见,却总是笑着点头。叶宇打趣地对小雅说:“今朝小女花为谁开?”小雅因被看穿显得慌张,也反过来间接挖苦叶宇,六小时的车程在嬉笑中度过。
      乌村是个依山伴水的小村庄,风景还算秀美。看来这里尚未被游人残踏过。车一停,我便第一个跳下车,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用感觉让人觉得亲切。叶宇跟在我身后说:“怎么样?我没让你来错地方吧!”
      我回以他灿烂的一笑,“杨斌怎么会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
      “嘿,他可是学导游的,那都得跑跑转转。”叶宇边说边把背包递给我。杨斌和小雅也跟过来,杨斌说:“现在我们得步行了,这段山路很难走,车开不进去。再说了,村里人见了也会不开心。”
      我很赞同的点点头,环视四周,这里山上因过度开垦放牧变得光秃秃的。我的目光停在走在最后的司机身上,他正把掐断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刚一进村,迎面的是一颗巨大的柳树,树干粗的我们四个人手拉手也无法环住。我们在树前留影。这是一个放羊的男子赶着一大群羊从我们身边经过,向我们投来差异的目光。我一时好奇心起,便拉住小雅,“你看,他看咱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像见鬼一样。”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里的人并不欢迎我们。
      小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嗬,有什么奇怪?穷乡僻壤的,哪里见过咱们这样的俊男美女?”说完又和叶宇他们拍照去了,我环视一遍四周,无意发现司机帽檐下的目光正对着自己。之后他戴上一副宽边墨镜。
      如我所想,未等我们定下今晚的住处,村长就找上我们。“年轻人,这里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生性倔强,别人越是阻拦我偏觉得有趣,“老伯,没关系!我们不会打扰村民的生活,只是在这里享受几天风土民情就回去。”
      满头银发的村长,脸上一副为难的神色。
      杨斌开口:“您就别担心了,我们大老远的来了。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批人来了!”
      村长抬头看了杨斌一眼,像被什么吓住了,神色慌张。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除了笑容酣甜的杨斌就是他身后不远处独自吸烟的司机,村长是被什么吓住了呢?“老伯,老伯——”
      村长回过神说:“该来的躲不掉,也罢,你们就在这里小住几日吧,我家闲着的屋子多,你们大可住在我那儿。”
      小雅笑着叫好,搂着我的胳膊跟在村长身后。周围围着的一圈乡亲依旧低声说着什么,目光是好奇和惊恐,这些人到底是怕的是什么?

      村长的妻子是个盲人,我们去的时候她坐在炕上望着天空,目光空洞的很,我和小雅相互看了一眼,盲人也回寻找光明,可是光明对她来讲还不一样是黑暗。村长的家的确很大,前面是弄堂,前院住的是村长夫妇和她们的媳妇,那女人独自带个孩子说丈夫前些年去世了,后院却一直闲着。我们以为村长回安排我们住在后院,谁知他却让我们住进了东西两间配房。杨斌,叶宇和司机住东面的大房,我和小雅住西面的小房。
      晚上,我和小雅坐在院中乘凉,那小男孩躲在树后偷偷地看我们。我朝他招招手,他却转身跑进屋中。
      小雅对我讲杨斌的事,她说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
      我听着她讲话,抬头看了看夜空,乌云密布的,明天也许回下雨。村里很落后,没有用电器,连手机在这里也没信号,自然无处去听天气预报了。我们正准备回屋休息时,看到一个人从东屋窗外经过,已经很晚了,谁还去散步?
      清晨,天气显得格外晴朗,和昨夜的天气不同。我这才发现男孩的脑后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于是蹲下来问他,“告诉姐姐,你一个男娃,留辫子干什么?”
      小孩天真的看着我,“这样姑姑就害不了我了。”
      这样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至于留小辫为了让小孩长命的说法我倒是听过的,为了不让姑姑害,这种说法倒是新鲜。“你姑姑,在哪啊?”
      “西山脚下。”小孩一边玩弄着手指一边说:“你是来找我姑姑的吗?”
      我摇了摇头还没说话,他又开口:“妈妈说,你和姑姑很像。”
      “噢?那——”
      “小龙,回来!”我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小龙的母亲严厉的呵责打断,“死孩子,谁让你往外跑了!”小男孩被母亲拉进屋子。
      正巧今天我们要去登山,兴许碰上小龙的姑姑也说不定,只是忘记问他姑姑的具体住处。这世界还真小,在这里也会遇到相像的人。正在我冥思时,小雅跑过来说:“梦爱,你绝对想不到。”
      我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问,“想不到什么?是不是那个杨斌也看上你了?”
      她两颊酡红,“什么啊,我是说这个村中竟有女巫。”后半句她是小声趴在我耳边说的。

      我们四个来到西山时太阳还没出来,西山脚下的风景很美,纯自然的美,山上却是灰鸦鸦一片,尽是碎石泥土。这里根本没有住户,更别提什么女子了,连放羊的都没有一个。我们四个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杨斌说今天中午在这里野餐,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泉水。叶宇说要拾柴,顺便去找找杨斌,捉几条鱼回来。
      我和小雅闲的无聊便四处转转,因为大家约好在巨石旁见就也不怕走散了。我把清早和小龙的对话讲给小雅,小雅说:“小龙的姑姑不会就是那个巫女吧!”
      “巫女?我忘了问你,这是哪听来的?”我问小雅。
      “我早上去跑步,听村民说的,他们说什么住在西山下的巫女来惩罚他们了。我一过去,他们就不再说了,这个村子还真有故事!”
      我们边走边说,忽然前面出现一片石林,我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去,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石林,而是墓地,每块石碑都是惨白的,上面只有出生和死亡的日期,并且出生的日期除了年份,其它的一模一样。惟有一块上面布满血迹,只有出生无死亡,而那日期正是我的生辰,忽然觉得背后阴冷,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我猛的转头,一个人影消失在石林中,我拉起小雅,拼命的跑。
      当我累的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小雅边喘着粗气边问,“怎么了你?”
      我当时也讲不清楚,只是大口喘气,直到心跳恢复了才发现我们迷路了。
      小雅一边搂紧我的胳膊一边埋怨我,“你说你瞎跑个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豺狼虎豹的怎么办?”
      我安慰小雅,“这些动物早成稀有品种了,哪这么轻易让你遇上,倒是……”
      “倒是什么?你是不是说……”她把手攥的更紧了。
      “呵呵,骗你的!我们可是高中生了,相信科学。”小雅点了点头,天忽然阴了下来,狂风四起,乌云在天空翻卷着。
      “要下雨了?”我望望天,“咱们还是找个石洞避一避吧!这里很容易发生滑坡。”
      小雅麻木地只会点头,我刚刚的确发现了个石洞,走了不多会便找到了,这时已经密密麻麻地下起豆大的雨点。山洞里漆黑一片,山洞外面雷电交加。小雅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梦爱,这洞怎么这么深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是挺深的,兴许有什么宝藏。”
      洞外一个闪电,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着实吓了我们一跳。雷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大约半个多小时,洞外就放晴了。我回头又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山洞,拉着小雅走出去。雨后的山更显清秀,我听到远处有人喊我们的名字,小雅同样也听到了,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边走边喊,“我们在这——”

      “小龙死了?”我情急下一把抓住杨斌的手。这是我们见到叶宇他们时听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
      杨斌看了看叶宇,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小雅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找水、捉鱼、拾柴吗?”
      叶宇说:“我和杨斌都忘记带打火机,于是我返回住处去取,谁料到中途下起了雨,我往回跑时看到司机在雨中,就问他,‘这么大雨去干什么?’他说:‘去车上取东西。’我还没跑多远,又看到小龙跑了出来,是往村口的方向跑,我叫他,他也不理,我便去追他回来,谁料他跑到大柳树下时,你们知道的,这种天气……”叶宇叹了口气。
      东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一个人坐在屋里想了很多,人的生命真是脆弱,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成了阴阳两个世界的人。这些让我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我连她的样子都没有见到,爸爸连母亲的照片都没有一张,他们没有结婚照,甚至结婚证。我们很少和亲戚们来往,因为他们都不喜欢我。想到这些,我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样。
      小雅和叶宇来找我,说是带我去看这个村里的习俗。到了才知道,所谓的习俗,就是葬礼。村口的巨柳已被雷劈倒,烧焦的树枝毫无生机地趴在几米以外的地上。村民不知从哪找来一些奇怪的装束,双手手心向上跪在地上,围成圈,圈中放着整只的死羊,死猪。小龙身上盖着白帐,躺在祭品的前方。所有人口里不知默念着什么,我只听清“西山”二字。
      回去的时候,我特意走到柳树下,这棵树有几百年历史了,可惜就因为这一场雨夺走了自己和一个孩子的生命。我低下头,因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仔细一看竟是一根细长的铁丝。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望着死去的小龙,那人却是司机。
      村民正把牲畜的血散在小龙身上,小雅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拉着我回到村长的家,我一天没有看到司机了,院子里只有瞎眼的老婆婆,手里攥着一把深黄色的梳子。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她只是叹了口气。
      “老婆婆,您是在为小龙的事难过吗?”我坐在她身旁的石阶上,小雅去找杨斌了。
      婆婆摇摇头,“这都是命,难过有什么用。眼睛都哭没了,还是换不回我的孩子,茹家就该断子绝孙,这个村子就该没了。”
      我被婆婆的话下了一跳,她说的波澜不惊,仿佛就在等死一样。“婆婆,听说村里有巫女是吗?”
      “20年前就绝了,再也没出现过,山神水神不会再信我们了。”她突然兴奋起来,对我说:“不过我儿子回来了!”我听她讲话总觉得老人经历了什么大的变故。也许这会是因为失去孙子太难过,才会胡言乱语吧!可她真的是在胡言乱语吗?我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扭曲的布满皱纹的面庞,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晚上,小雅回来时整个人丢了魂一般,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声不吭,只是说折腾了一天太累了,倒头便睡,我想小雅兴许是被白天的事吓到了,就没有再说话,换了睡衣散开头发躺下。
      我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那个奇怪的梦,四周一片漆黑,远处闪着无数火把,那些耀着光亮的火正朝着自己迅速移动,那些人口中喊着,“烧死她!烧死她!”一个披斗篷的女子急切地叫着:“梦爱,梦爱……”
      我一急就醒了,额头上渗出一层凉汗,刚刚梦里的环境似曾相识,是哪着?我转头望向窗外,窗帘被夜风吹起,突然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从窗前一闪而过,并且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把脸转向我。
      我顾不得害怕,光着脚追了出去。那白衣女子走走停停似乎有意带我去什么地方。她进了后院,我尾随而去,院中乱七八糟的,一会我就找不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我一个人在院中摸索着前进,白衣人在一扇门前出现,一闪又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迎面朝我扑来,我失声尖叫,“啊——”
      原来只是件斗篷,我擦去额上渗出的汗水。玲起那件黑斗篷,上面满是尘土,呛得我连连咳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身影十分眼熟,这时外面传来“哐”的一声,伴着一个女子的尖叫,“鬼啊——”我走到门口,看白影顺着墙根,跑进了另一扇门里。
      我想追去,却被什么东西扎了脚,只好忍痛先回自己的房中。那时天已朦朦亮,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回到屋里,连小雅也不在。我看了看脚上的伤,并无大碍,清洗之后,换了衣服。这时有人来敲门。
      “谁呀?”
      “我是送你们来的司机,你的朋友小雅让我告诉你,她在那个山洞等你”。说完后,门外一片寂静。我走到门口开门,不见半个人影。想想昨夜的事,难道自己看到的是鬼?我努力让自己停止乱想。小雅去西山做什么?凭这些年跟随身为地质学家的老爸东走西闯自己也学到不少知识,西山是极易发生滑坡和泥石流的地方。小雅到底有什么事要在那儿等我,而且小雅一向胆小,那么深的山洞她哪里敢去。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找她。
      我随身只带了把削水果的小刀,用来以防不测。刚一开门正撞上叶宇。“你要去哪儿啊,匆匆忙忙的?”
      “去找小雅,她一大清早就不见了,刚才司机来告诉我说她在西山的石洞中等我呢!”我用最快的语速讲完这一切后,叶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进屋关上门,把声音压得很低对我说:“我们都上当了,根本不该来这里,这个村子被诅咒过,所有人活不过明晚。”
      我看着神秘兮兮的叶宇,心里也闪过一丝寒意,“那杨——”
      “他们是故意把我们骗到这里陪葬的。”他的眼中露出绝望,“也许小雅已经死了,我昨晚看到他们带走了小雅,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我真没用!”
      我大喊着:“我不信——”
      这时村长推门走了进来,身后围着很多村民。他们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我们二人。

      村长许久才开口,“年青人,你们还是回去吧,你们不该来这里的,诅咒开始灵验了,这是村子的劫,和你们无关,还是走吧!”
      我看着村长眼中透露的无奈与伤痛,不得不信他肩头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我现在不能离开,“老伯,我们现在还不能走,我必须找到我们的朋友。”
      村长一愣,“怎么,你们的朋友失踪了?”我点了点头。村长叹了口气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这个村子叫乌村,原为巫神之巫,巫女是从祖宗那儿承传下来的习俗,定为生辰七月初七子时出生的女子为巫,这样的女子终身不得婚嫁,而且无名无姓,我的女儿就是上代巫的承传者。”老伯说到这儿,眼睛已经湿了。
      “原本她只是安心的在村中引导村民安于劳作,每到祭祀时再主持大奠,可就在一次山洪中,她救回了一个年青人。再后来,两个人日久生情,她开始怀疑祖宗,怀疑自己的身份,她说这一切是在自欺欺人,她不想再做巫了,所以脱去终年穿在身上的黑色斗篷,巫的面貌是不准被世人见到的,而她却穿着白裙和那年青人手牵手地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告诉我,要带走巫,我不肯,问他,你们走了村子怎么办?他们却只说了一些混账话。”
      我看到老伯眼中含着的怒色。
      “终于,她不顾一切和这个年青人一起了,还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我突然打断老伯的话,“难道昨晚的白衣女子就是巫?”
      老人摇摇头,“那是巫的灵魂,她说过她会回来的。每年她都会回来。”老人停了停,“昨天夜里,我媳妇不仅看到她的身影,连她的容貌都看得清楚,那正是她死时的年纪啊!”
      “怎么,你们杀了巫?”
      “是,她的所作所为是祖上规矩所不容的,我们本想连那男子一同烧死,可他却抱着女娃逃走了。”老人继续说:“那娃也是七月初七子时所生,留下本该是现任的巫女啊!”
      这时,外面乌云密布,看样子又是一场不小的雨。
      我的心里绕了一个大疙瘩,“那您说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未等老人开口,瞎眼婆婆笑着闯了进来,“我的女儿回来了,我的儿子回来了。我的女儿回来了,我的儿子回来了——”
      老伯让村人扶她回自己的屋里,看来她真的疯了。老伯看着渐渐走远的人,喃喃道:“百年之柳毁于雷,未谋面人葬于洞,山神一怒血祭奠,山神再怒村消亡。”
      我与叶宇相对一视,这其中果然有阴谋,于是开口:“老伯,那您的儿子、还有巫留下的那个男孩呢?”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我的儿子从外面学习归来去拜祭他姐姐巫,竟在山洞的石壁上发现了这四句话,回来就疯了,后来抱着巫留下的男孩离开村子,谁想遇上了山洪,两个人都死了,留下我媳妇和未满月的小龙。”老伯抹了一把泪,“一定是巫不甘心,要让所有的人都去给她陪葬。连我这瞎眼的老婆子也因晚上连续梦到死去的孩儿而疯了。”
      原来是这样,我想我知道的也差不多了,“老伯,趁现在大雨未至,让所有人和我们一起去西山。我有办法,请您相信我!”
      老伯一时未反应过来,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村子中狂风四起,天阴沉沉的。
      我们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洞口,有些村民因为惧怕又跑回村中,大雨已经降临,我根本管不了他们,只是让剩下的人随我们一起进入洞中。洞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口里默念着什么,洞外一声巨雷,吓着了孩子,洞里因孩子的哭声热闹起来。
      我告诉村长带着村民留在这里,想一个人到深洞中看看。叶宇从后面拽住我,“我和你一起去!”黑暗中,我看到他坚定的目光,心里也暖了,于是说:“好吧!”
      我们二人走在洞里,却不知洞中有这么多岔道口,这是什么人留下的呢?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断。
      突然,我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绊着了,还好叶宇一直拉着我,我小心地蹲下,用手去摸,竟是一具尸体。不,身体还有温度,也许只是昏迷了,我顺着脚向上摸,难道是小雅?我对叶宇说,“快来帮我,是小雅!”
      叶宇扶起小雅,我用力掐小雅人中,这时洞里亮了起来,举火把的竟是杨斌。

      “杨斌,你想干什么?”叶宇几步走过去抓住杨斌的衣领。
      “你那么聪明,应该什么都猜到了吧!”杨斌看着我,一把推开叶宇,叶宇的头撞在墙上昏了过去。“我也不想伤害你的朋友,谁让你们容貌相像,那只有委屈你了——为我的母亲陪葬。”火把下,杨斌的面目因得意而扭曲着。
      我放下小雅,走到杨斌跟前一耳光打过去,“你这个混蛋,小雅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杨斌看了看地上的小雅,“我也不想,可她知道的太多,我不能因为她而坏了我和舅舅十年来的计划。”杨斌拉着我边说边把斗篷披在我身上,我挣脱不开,“现在该去见我那狠心外公了。”
      果然,司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的儿子,我和杨斌的出现,让村长险些昏倒,一旁的瞎眼婆婆还在叫着:“我的儿子回来了,我的女儿回来了。”杨斌说:“你们没有想到吧,巫女没有死,她还活着,这一切都是巫女的诅咒。我们都会被活埋在这个山洞中。”
      村民们绝望地四处逃窜,他们想离开,可外面暴雨倾盆,山上的沙石泥土从山上滑下,没有一个出洞的人可以躲过,洞中填满了绝望。
      我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声说:“我的确是巫女,可这一切并不是诅咒,而是有些人的阴谋。”我坚定地看着司机,他依旧戴着墨镜抽着烟。
      “村子夏季多雨,雷劈倒树木是常理,但要使这万分之几的可能性扩大,缺少了一根铁丝。”村民们不再惊恐,纷纷向我投来不解的目光。“凶手正是用了金属引雷这个常识来实现那句‘百年之柳毁于雷’这个道理我现在不能清楚地解释给大家,但你们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小龙会跑到树下。”
      村长说:“是啊,本来小龙是和他奶奶呆在屋中的。”
      “因为老人看到自己的儿子。”我把手指向司机,村长站起来,走到司机跟前,颤抖的手伸向司机的脸,却被司机推开,他自己摘下墨镜,老人捂着脸失声痛哭。
      “可是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瞎了啊?”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我说:“老婆婆的眼睛没有瞎!她只是不愿看到自己周围的一切。一个眼睛失明的人又怎么会望着窗外的光?”
      “你说的没错,是我在树上绑了铁丝,可我没想到那会要了小龙的命,我不该偷偷去看他们,更不该让他们发现。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也该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去见我的姐姐。”
      村长因伤心,后退几步,倒在地上,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就这么恨我?”
      “恨,恨你们的封建,恨你们的执迷不悟,恨你们因此葬送了太多人的幸福,我的姐姐成了你们的牺牲品!”司机的情绪显得颇为激动,外面的洞口已被泥石封住。“现在一切都晚了,你们后悔自责都没有用,这不是一个巫能左右的了的,因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怪只怪你们的祖宗,是他们毁了你们和整个村子!只是可怜了我尚未谋面的外甥女。”
      我挣开杨斌的手,一把摘掉斗篷,“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妹妹没有死,你会不会为了她放弃仇恨?”我看着杨斌,他的目光变的缓和,我又走到司机跟前,“你呢?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姐姐留下自己的女儿放下仇恨?”他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她死了。”
      “她没死,我就是巫的女儿。”所有人把目光投向我,诧异。“昨晚,你们看到的不是巫,而是我。”
      许久没有开口的小龙的母亲说:“可你怎么知道巫的房子?”
      “我是跟着巫去的,可她不是巫,是我的父亲。”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当村长告诉我每年这个时候巫的灵魂都会回来时我就想到了父亲,还有那天在西山,偷看我们的也是父亲,他只是不想我发现他才躲了起来,他是去祭奠母亲。

      我的话音未落,洞中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父亲背着小雅,身边跟着叶宇,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跑过去,扎进他怀里喊着:“爸,真的是你。”我抬起头,帮父亲把小雅扶下来。父亲看着杨斌,“儿子,是爸爸对不住你。”
      杨斌小声念着,“爸,爸?我爸和我妈还有妹妹都死了,你们在骗我,一定在骗我,舅舅,你说,这是真的吗?”
      司机点了点头,“斌儿,是我骗你说你的父亲死了,可我不知道你妹妹还活着。九年前,当我知道你父亲用这种方式报复,折磨村民时,本想和他一起完成这个计划,可他却不同意,他认为这样会伤害太多无辜的人。当我询问你妹妹的情况时,他告诉我,那孩子已经死了。我同样告诉他,村民杀了他的儿子可那是为了激发他复仇,谁料他除了伤心并没有别的表现。”
      “是啊,是我骗了你,可你也骗了我,我有必要再讲一遍,我不是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只是太怀念巫了,所以才……”父亲看了看村长和他的妻子,继续说:“我告诉你巫的女儿死了,那是巫的决定。她让我抱走女儿而不是儿子就是因为巫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
      村长口里念着:“造孽啊,造孽啊——”周围的村民却乱成一团,也许这就是人求生的本能,他们一开始还下跪恳求巫来引导,但看我毫无办法,他们开始朝洞中四处奔跑,想找其它出口。
      叶宇扶着小雅说:“陈叔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对叶宇一笑,“呵呵,我爸肯定有办法,他可是每年都来,而且还住在这里的。”我看了看父亲,他笑着说:“鬼丫头,等雨停了我再带你们出去。”父亲走到小龙母亲的身边说:“这些年来让你一人照顾二老,辛苦了。”
      小龙妈似乎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现实,只是茫然地看着父亲,又把目光投向了舅舅。舅舅满脸忏悔,用拳头击打着石壁。父亲扶起年迈的二老,“等出洞以后,我接二老和我爱儿、斌儿住在一起吧!”
      老人摇了摇头,“巫村没了,我们还活着干啥,倒不如去见我苦命的闺女。”
      父亲叹了口气,回头正遇上杨斌的目光,“你刚才是说,我们住在一起?”
      “是的,儿子,我们住在一起!”父亲张开怀抱,杨斌哭着跑过去,“爸——”,两人拥抱在一起,舅舅也终于有勇气面对舅母,他们抱头痛哭,“我们重新过、好好过、重新过——”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外公外婆没有熬过去,先后离开了我们,外婆临走前把那把梳子交给我,那一刻她是清醒的,那些贸然跑出去的村民被泥石流埋没了。小雅醒后,发现一切都变了,竟哭了起来,她说她才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雨停后,父亲带我们走出山洞,原来父亲已经发现了乌村的一条地下密道,那正是通向村中的弄堂。乌村大半个被泥石流毁了,村子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消失了,那些惨白的石碑也没了去向。幸存的村民决定留下来。
      坐在车上,我悄悄的告诉小雅,“世上真的有巫,那晚是母亲把我叫醒的!”
      小雅说:“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追你,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企图把村民引进洞里,又怎么会受伤!”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舅舅,你怎么会知道要发生泥石流、滑坡呢?”
      舅舅不好意思地一笑:“我那里知道,我是在洞口埋了炸药,碰巧你又把他们带了去。”
      昏!我当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家里的人真是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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