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凝香》程九

20、第 20 章

　　难得的好兴致，锦容正在房里练字，可园子外突然哭得呼天抢。
　　“陈嬷嬷，我求求您、求求您让找回去看我爹最后一面……”听到一阵悲痛的哭声，锦容放下手中的笔，连忙赶到门外。
　　“作梦！你这个小蹄子，爹要死了又怎么样？也不想想，当初是你爹把你卖进府来的，你还管他的死活干嘛？再说府里是有规矩的，要是每个丫头都要回去见爹、见娘的，那我怎么管人！”陈嬷嬷的话是句句刻薄。
　　“可我爹就快过去了！要是我不回去，就再也见不着他老人家了。”是晓月，她哭得那样悲惨。
　　陈嬷嬷哼了一声，无动于衷。
　　“我管你家是谁死了！想回去？简单！你问爷去，问问爷让不让回去！”
　　“爷在书房里，不见人的！您教我怎么去求爷？”
　　今早前房的管事来告诉她爹病重的消息，要她赶回去见爹最后一面。她早就心急如焚，可末了陈嬷嬷却来了这一出，硬就是不放人！
　　“呵，那更好说了！现下只福晋能进书房，你去求她，瞧她老人家帮不帮你！”
　　小春跪在地上呜呜的哭，她何尝没想到去求福晋？可按照规矩，后院女婢除非是契约满了，否则不能出府。福晋是主子，肯定是不会准的。
　　以往这种私下放水的事儿，都是主事总管一句话说了算。所以晓月这才求着陈嬷嬷。 可没有贿赂和好处，这陈嬷嬷又如何能允了她。
　　“晓月——”
　　突然得出声唤住了一脸泪水的晓月，晓月两眼无神地抬起头，先是看到陈嬷嬷惊讶的脸，跟着觉得有人扶着她站起来。等看清楚了是谁扶起自己，晓月呆呆地张大了嘴-- 是红珠随着老福晋过来了。
　　“晓月，你这个傻丫头，想回去见你爹是不是，怎么不对我说呢？”老福晋问着，扶晓月坐到园里的石椅上。
　　晓月愣愣地点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她不说，是怕给老福晋添乱子，他老人家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放心吧，我替你跟福晋说去，你不要太难过，现在快回房去收拾收拾， 快些出府去吧！”老福晋柔声吩咐她。
　　晓月愣愣地傻住，以为自个儿在作梦……

　　“不行！”陈嬷嬷突然凶狠地叫了一声。
　　“没有主子的同意，谁敢出府去！？”
　　老福晋蹙起眉头“陈嬷嬷，这时可不可以别拘泥这个了，晓月她爹等不了人的，咱们应该先让她回去……”
　　“笑话！这府里的丫头奴才能不能出宫去，只有府里的正主儿才能作主！”陈嬷嬷嘲讽地讥剌。

　　“陈嬷嬷，老福晋不也是主子，你别欺负人啊！”红珠实在看不过去了，大着胆子顶撞陈嬷嬷。
　　以往只要陈嬷嬷一凶，她从来也不敢吭一声，现下她再也不许谁欺负老福晋！老福晋人善良、心地又好，她红珠要是不保护她，肯定会被陈嬷嬷这个母夜叉欺负。
　　“主子？瞧瞧哪个府的主子是这副德性的？”陈嬷嬷一见连红珠都敢顶撞她，逐渐恶向胆边生。

　　红珠睁大眼，气得想打人：“你、你说什么！竟敢对老福晋不敬！”
　　“我说，红珠呀，”陈嬷嬷斜着眼，停了一声“想在我跟前耍威风，也要瞧瞧有没有‘跟对’主子！”

　　红珠气得全身发抖，想要冲上去打这个老恶婆，老福晋却拉住了她，摇摇头。这样的冷言冷语，她已经听得太多了。
　　晓月歉疚地望着老福晋，老福晋是为她才受辱，她真好惭愧、好想死了算了……
　　“晓月呀，你呢，也不必作梦了！”陈嬷嬷得意洋洋地对着晓月说。
　　“这府里除了我管事的陈嬷嬷，没人能替你作主的。”她在这府里作威作福太久了，后房所有的下人有几个不怕她的。

　　“是这样吗？”
　　陈嬷嬷正得意，一熟悉的女声打碎了她自我膨胀的美梦。陈嬷嬷睁大眼，看到是锦容，吓得跪在地上。

　　“福、福晋──”
　　晓月、红珠见到锦容，两个丫头也跪了下去。

　　锦容回了老福晋一礼，又回头望着跪在地上的晓月。
　　“陈嬷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是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能作主的？”她把视线自晓月身上移开，淡淡地问着。
　　“福晋……奴婢的意思是，府里下人们本就是归奴婢管的，一个丫头的小事儿，哪里还要您烦心。其实是晓月那丫头想出去，奴婢怕她乱了府里的规矩，所以不允。可老福晋她偏偏要放人。”陈嬷嬷避重就轻，把过错推到老福晋身上。
　　“老福晋也是主子，为什么放不得人？”红珠不服气地道。
　　“死丫头，这是主子的事，老福晋哪有那资格！？”陈嬷嬷骂道。
　　“她比你有资格。”锦容还没来得及开口，述震的声音就突然响起。
　　他这声一出口，不禁陈嬷嬷楞住，锦容和晓月、红珠也都一愣。
　　锦容回望，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园子里的。 但他的到来，确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述震深沉的目光对住锦容，可口中的话却是对老福晋说的。
　　“晓月的事，我也准了。”他淡淡地解释。

　　红珠张大了口，这回却轮到陈嬷嬷气得发抖。
　　“可、可是爷──”
　　“我看你是老了，胡涂了。”述震回眼，黯眸冷冷地盯住陈嬷嬷“连这府里有几个主子都弄不清楚，还当什么管事，不如回乡养老的了。要实在是不想回去也成──从前你当什么执事，这会儿就再回去干你的活儿。”方才陈嬷嬷的话，他每一句都听见了。
　　陈嬷嬷呆住，脸色翻白，嘴唇颤抖得厉害……从前她没当管事前，是在厨房当差，她是好不容易才熬出头的。现下要她再回厨房里每日熏炭火、烘热气，那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话一出口，述震竟有些闷怒，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说了不相干的话。
　　“红珠，以后这后房主事，就由你顶着。”他吩咐下话，连下人们说些什么听不得，就半强迫地拥着锦容离开了。

　　“喳！”红珠乐得合不拢嘴。 她乐的可不是自个儿升了管事，而是王爷替老福晋出了口气，陈嬷嬷这个欺主的老刁奴，终于恶有恶报了。
　　陈嬷嬷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却话也不敢吭一声……时势变了，再也没有她作威作福的好日子过了。

　　红珠没再理会陈嬷嬷，对着晓月道：“晓月，刚才老福晋说了，你收拾收拾，快些赶回去吧！”
　　“老福晋！您的大恩大德，晓月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的！”晓月对着老福晋连连的磕头……
　　老福晋伸手拉起晓月“别说这些了，还是赶快收拾回家要紧。”
　　刚才述震说话的一幕，是真是虚她还来不及消化，可心里确实是有股滚烫涌了上来。她的眼睛终于不受控制的湿了。
　　晓月连连点头，赶紧回房收拾好出府去。她阿兄还在外等着接她。
　　红珠回头瞧了狼狈的陈嬷嬷一眼，哼了一声，也扭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