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眉不胜》午夜蔷薇枝

4、第 4 章

　　西风咧咧。
　　陶城的街头却热闹依旧。大风天西陲的人都习惯了，只要不是沙都卷起来的那几天，街上还是热闹的。

　　“小哥，什么叫做纳妾？”小女娃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件粉色褂子，头发做了两个小揪，很是可爱。
　　而被她称作小哥的少年，一身的青衫，漆黑的长发和异常白皙的小脸，这秀美的样子，让街上的大媳妇儿小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少年无奈的望望街角。刚刚在旁边摊位吃豆花的时候，几个吃客闲聊，说这赫连夫人只为侯爷生了女儿，可是侯爷这么多年却从不纳妾，可见赫连夫人真是手段强悍啊，竟能如此压得住那位赫连侯爷。这不，赫连家的小姐下月就要满周岁了，听说又是全城的喜宴，要从内城一路摆到城门口呢。
　　“所谓的纳妾，就是家里多填几个漂亮姑娘红袖添香，照顾，男主人，和夫人。”少年想了想，于是道。楚华夫人并不是个好典范，虽然这位夫人确实一向温柔贤良，但是委实把赫连将军，在女人之事上面管的也太严了些。少年决定从小培养小女娃不要排斥，恩，传统礼教，纳妾不是什么坏事情……吧。

　　小女娃点点头，“我懂了。那么娘身边的翠儿姐姐和兰儿姐姐就是纳妾吗？”
　　少年忍不住冒汗，但是他还是温柔的笑笑，这么些年下来，对于忽悠这娃，恩，应该说是慢慢引导她的思想向，“正确的方向”走，他还是很拿手的，“妾的话主要是替夫人伺候男主人的，免得当家主母太过操劳，也是男人体贴妻子的一种表现。”
　　女娃眼睛睁大，“原来如此，爹爹太坏了，身边都没有姐姐伺候，娘亲太辛苦了！”
　　少年身边伺候在一旁的侍者几乎要控制不住抽动的嘴角。公子啊，您到底要把人家小女娃误导成什么样子啊？人家小姑娘真的没有故意对不起过您啊！

　　少年人显然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他看了下天色，觉得有些差不多了，“听云，回家吧。”
　　“是，小哥！”轻身上了下人牵来的小马驹，咯噔咯噔就向内城的方向回，“希望回去后妹妹不要再哭了。”
　　少年的眉毛忍不住皱皱，赫连侯爷生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哭呢？也罢，起码这个被自己已经纠正的不错了，他满意的看看骑着小马驹的赫连听云，不枉他辛苦了这么五年啊。

　　上了泠侍牵来的马，罗殷对着女娃说道，“天天骑着马驹永远也长不大，你都五岁了，过两天试试骑大马吧，我会让泠侍给你找只温顺的母马先学着的。恩，换个男装吧，行动也方便些。”
　　五年来，罗殷花在赫连听云身上的时间，远远多于赫连晔对自己女儿的。也不是说赫连晔不喜欢女儿，只能说，这个领着一座边城的侯爷，在工作之余，剩下的时间和自己的妻子相处尚嫌不够罢了。赫连晔宠爱妻子的样子，也让罗殷小公子不齿很久了。

　　赫连晔乐得让罗殷来“照顾”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女儿也喜欢这个小哥的管教，恩，一切都很和谐。只是，这直接的后果就是，赫连将军的女儿，周岁抓的是马刀，两岁挥木剑，三岁能上马，四岁会拉弓，如今五岁了，爬树跳墙什么的无一不精啊。
　　赫连夫人很不满意，只是自己这个女儿就是对那个罗殷言听计从，让她也莫可奈何啊。以前只觉得在边疆长大的孩子多活动活动好增强体质，也是好的。怎知，这几年下来，这个女儿完全是一副小霸王之姿，也就罗殷能压得住她了。

　　而且，侯爷他，似乎也由此有了别的想法。赫连夫人看着自己身边乖巧的躺着的小女儿，轻叹一声，又是个女儿。侯爷虽什么都不说，但是侯爷毕竟是几代单传的独子，赫连侯府是需要继承人的，但是自己这几年身体一直不算好，这一胎生的也有些勉强了。自己一直也希望给赫连侯府拼个小世子的，只是，自己就是不争气。
　　但是，从生了这个小女儿后，赫连侯爷有了新的决定。他让侯府的人不再称大女儿做小姐，而是少主，自己身边的赫连娉婷，称作小姐。赫连侯爷不再打算让妻子生孩子了，他也更加放纵自己那个胆大妄为的长女了。

　　大周朝也不是没有女爵爷的。太祖皇帝的时候陪着他开国的稷山公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于是请封于太祖。太祖于是封此女为女世子，后来也承了公爵位，只是后又嫁给了永乐王司马翎，受了王妃位后放弃了她的公爵爵位。所以一般世家，若非情非得已，也是不愿意把爵位交给女孩的，首先这需要得到皇帝的批准，其次就是最好要招婿，找个不如自己的女婿，否则夫家爵位高了，女方就得放弃自己的爵位了，而这个爵位很可能也就此断绝了。
　　而赫连侯爷，明显的也是动了这个心思的。他的长女未必不如男，而且也是真的像他，和少年时候的他一样，不在乎什么天高地厚。如果让她出嫁从夫，估计可以把夫家揭翻个天，所谓的三岁看到老。自己的夫人身体不好，既然如此，索性就不要再生养了，就让这个女儿承了爵也好，以后招个乖巧贤惠的女婿进来也是一样的，让她爱怎么的折腾就怎么的折腾！
　　所以，对于有心把自己女儿往武将方面带的罗殷公子，他也并不阻拦他。这确实是乘了他的心的。

　　罗殷却不知道。他远远地望着趴在大马身上又掉下来的赫连听云，只是随便拍了拍衣服上面的泥土，又继续爬马背，表示非常满意。这小娃摔了痛了也不哭闹了，当初确实很是费了他一番功夫的，如今，恩，很不错。所以，他允许这孩子叫他一声，小哥。
　　吾家有女如此，很满意。

　　“公子，有家信。”泠侍突然出现，递上了一封书信。
　　罗殷展开草草看了下，忍不住又看了第二遍。他如今一十又三，在这黄土上，呆了整整五个年头了。他出生到如今，呆过的最长时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刚开始觉得，这里城破，沙土厉害，将军不如自己所想，将军的女儿是个麻烦精……一眼尽处，都是不如意的。可是，现如今，却觉得不舍，这座，边城。是否，将军也是因为如此，才携家远离中京呢？
　　自己如今已经长大，再不回去，久则生变啊。少年望着今天格外碧蓝的天空，思索了一下。父王终于登基大宝了，自己虽是唯一的嫡子，但是扛不住自己庶出的兄弟姐妹着实太多了，确实，该回朝露个面了。
　　他从出生就遭遇暗杀下毒颇多，四岁就被抱出当时的太子宫，九年来一直隐瞒姓氏，漂泊在外，托付父王信得过的人代养。

　　如今，吾终长成。中京，我就要回来了。